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帷帐一角。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辰时三刻。
我站在厅中,官服未乱,剑势未收。他们不敢动。我不肯退。
为首暗卫眼神阴沉,抬手一挥。身后三人重新列阵,刀锋出鞘半寸,脚步缓缓逼近。一人从侧方绕向苏青鸾,意图分她心神;另两人直逼我身前,手中长刀横起,杀意锁定。
我知道撑不了太久。
寒毒在体内游走,指尖发麻,经脉如被细线拉扯。换衣时藏入袖中的冰针已是我最后手段。若再耗下去,连凝气布针的力气都会散尽。
我深吸一口气,十指微曲,将残存真元聚于指尖。《太乙心经》最后一重运转至极,寒气自丹田涌上,顺着手臂蔓延。
就在对方踏步前冲的瞬间,我猛然抬手。
十枚冰针自袖中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弧线,落于地面、墙面、梁柱之间,精准围成一圈闭环。针尖齐齐指向那名持刀扑来的暗卫咽喉,悬空微颤,寒光交错,织成一张无形之网。
他脚步顿住,刀锋离我胸口仅三寸,却再难前进半分。
其余两人也僵在原地。四面八方皆是针影,每一根都对准要害。稍有动作,便是穿喉断脉之险。
我声音低哑,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出:“回去告诉皇帝……要杀我,他得亲自来。”
厅内死寂。
那暗卫脸色铁青,额角渗出冷汗。他盯着我,又扫视四周悬空的冰针,眼中怒意翻滚,却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苏青鸾一步跨出,站在我身前半尺,长剑斜指地面,剑锋映着晨光,泛出冷芒。
她目光直视为首之人,嘴唇只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滚。”
那一声不高,却带着凛冽剑意,震得冰针嗡鸣作响,仿佛千针齐发,破空欲刺。
为首暗卫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一步。
其余人纷纷抽身,仓皇后撤。其中一人慌乱中踩中一枚落地冰针,脚底一痛,整个人踉跄跪倒。那针竟没入青砖三寸,寒气顺着砖缝迅速扩散,霜纹如蛛网般爬开,地面发出细微裂响。
他惨叫一声,抱着脚蜷缩在地,脸色瞬间发白,整条右腿已麻木无法动弹。
其余暗卫大惊,急忙将他拖起,不再停留,转身急退。临出门前,有人回头望了一眼地上蔓延的霜痕,眼中满是惊惧。
我没有追击。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我才缓缓松开紧绷的手指。体内真元几近枯竭,寒毒趁机反噬,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几乎让我弯下腰去。
我扶住寒玉床边缘,稳住身形。
苏青鸾收剑归鞘,转身看我,眉头微皱:“你还撑得住?”
我点头,没有说话。
她走到我身边,低声问:“刚才那阵……是你第一次用?”
“不是。”我说,“十年前在终南山练过一次,师父说太耗心神,不准我再试。”
她沉默片刻,忽然道:“可刚才那针,不只是困人。”
我看她一眼。
她盯着地上尚未融化的霜纹,声音压低:“你引动了地下的东西。这府邸建在旧观遗址上,下面埋着寒脉。冰针入地,像是钥匙……打开了什么。”
我没有否认。
刚才那一瞬,当最后一根针落下,我确实感觉到脚下有异样波动——一股沉睡的寒气自地底深处苏醒,顺着针尖传上来,与我的真元短暂共鸣。
那不是普通的寒气。
那是太乙观禁地才有的气息。
我低头看着掌心,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袖中还剩一根冰针,未曾使用。它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苏青鸾伸手扶我坐下:“现在怎么办?他们会再来。”
“当然会。”我靠在床沿,闭眼调息,“但他们不会再这么轻易动手了。今天这一局,是我们赢了半招。”
“只是半招。”
“够了。只要他们怕,就有时间。”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我左后方半步的位置,肩背挺直,依旧戒备。
外面天色渐亮,阳光照进厅堂,落在那些霜痕之上。冰针开始融化,水珠滴落,渗入砖缝。可那霜纹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光照下显出淡淡银线,隐隐构成某种符形轮廓。
我睁开眼,盯着那痕迹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冰裂。
这是回应。
就像当年太乙观地宫深处,每逢月圆夜,寒玉池底浮现的古老纹路。
“你看到了吗?”我问苏青鸾。
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眉头一紧:“那纹……像‘癸酉’二字。”
我慢慢起身,走到那块砖前蹲下。手指轻轻抚过霜痕边缘,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刚才那些人的步伐。
这次的脚步整齐划一,靴底厚重,踏地无声,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刑部精锐。人数不多,但气势沉稳,步步逼近。
苏青鸾立刻拔剑出鞘半寸。
我站直身体,将最后一根冰针悄悄夹在指间。
门被推开。
一名身穿玄色官袍的男子走入厅中,腰间佩着一块新的青铜虎头牌,正面刻着“刑部主事”四字,背面火漆印纹完整。
他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霜纹,又看向我,语气平静:“沈清辞,刑部奉旨查案,需带走相关物证,请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