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金属反光一闪即逝,我抬眼看向苏青鸾,她已悄然握住了剑柄。灵汐站在案前,袖中藏着香囊残片,呼吸微沉。
我没有动,手仍按在玉佩与铜模之上。寒毒在体内游走,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细针在里面来回穿刺。我靠着寒玉床的边缘撑起身子,目光落在门外那道反光的位置。
脚步声停了。
门被推开,一名黑袍人踏入殿内,腰间悬着一块青铜虎头牌,正面刻着“刑部缇骑”四字,背面火漆封印完整无损。他身后跟着三人,站位呈扇形,气息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执法暗卫。
为首之人高举腰牌,声音冷硬:“沈清辞!你勾结太乙观余孽,图谋不轨,奉刑部令,即刻缉拿归案!”
我没有回答。
灵汐 stepped forward,从袖中取出一枚金令,迎面一展:“本宫在此,谁敢动驸马?”
那暗卫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冷道:“皇帝口谕——驸马若抗旨,就地格杀。”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我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泛出白霜,寒气顺着经脉蔓延至掌心。冰晶自指节生长,一寸寸延展成形,最终凝为一柄通体剔透的短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让他……亲自来写旨意。”我说。
暗卫瞳孔微缩,脚下不自觉后退半步,但仍未让开门口。他身后的三人同时按住刀柄,兵器未出鞘,却已有杀意弥漫。
灵汐没有退。
她将公主令举得更高,声音压得极低:“你们当真要在这府里动手?父皇若知你们擅闯驸马居所,伤及皇室血脉,可想过后果?”
“公主不必多言。”暗卫语气不变,“我们只听刑部调令。沈清辞涉嫌谋逆,证据确凿,今日必须带走。”
“什么证据?”我问。
“三日前,癸酉窟发现叛党密信,署名正是你所用暗号。昨夜清虚子现身寒玉殿,手持伪印,意图篡夺观主权柄,而你非但未加制止,反而助其藏匿关键物证——虫尸、令牌、玉佩,皆为你与逆党往来之凭。”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展开宣读:“经查,沈清辞女扮男装入朝,欺君罔上;私通师门乱党,扰乱道统;更以驸马身份掩护逆谋,蓄意颠覆社稷。此三项大罪,依律当斩立决,家产抄没,亲族连坐。”
念毕,他将密函拍在案上,正对着那枚铜模。
我没有去看那纸文书。
我只是盯着他的腰牌,记下火漆印纹的走向——左斜三道划痕,是刑部追缉钦犯专用封印,十年未启用。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把我定性为谋逆主犯。
苏青鸾忽然开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藏了东西?”
暗卫冷笑:“有人报讯。”
“谁?”
“不该问的,别问。”
我慢慢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案上的玉佩。德妃留下的夹层已被打开,粉末尚未清理。若他们真是为查案而来,第一眼该盯的是那药粉,而不是急着亮令抓人。
但他们没有提七步断肠散,也没问香囊来源。
他们在避重就轻。
我心中已有判断:这不是审案,是清场。
我握紧冰剑,寒气顺着手臂往上爬,手指开始发麻。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寒毒发作时连站都难稳,但现在不能倒。
“你们可以带我走。”我说,“但得让我换件衣裳。”
暗卫皱眉:“不必耍花招。”
“我是驸马。”我盯着他,“就算要押解入狱,也该穿官服受审。你总不能让我披着病袍去见刑部尚书吧?”
他迟疑了一瞬。
这迟疑足够了。
我趁机扫视四周——门窗紧闭,外院寂静无声,但屋檐下多了几道极轻的呼吸声。至少六人,埋伏在外围,封锁所有出口。
他们是冲着活捉来的,不是当场击杀。否则刚才那一剑逼喉,早就动手了。
“好。”暗卫终于点头,“限你半盏茶时间,换衣束后随我们走。若逾时不至,格杀勿论。”
我没有反驳,只是收了冰剑,任它化作水汽消散。我扶着案角起身,脚步略显踉跄,像是体力不支。灵汐立刻上前扶我,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拖延。”我回她一句,便朝内室走去。
苏青鸾跟上来,挡在我与暗卫之间,剑仍未归鞘。
我走进卧房,关上门,迅速从床底抽出一只暗匣。里面是一套备用官服,还有一枚贴身携带的银针包。我解开外袍,换上绯红官衣,系好玉带,在袖中藏好三根淬毒冰针。
这些针是我早年在太乙观炼制的,遇体温即融,刺入皮肤后会引发短暂麻痹。不足以杀人,但能制造破绽。
穿好衣裳,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暗卫仍在原地等候。
我走出内室,站定在厅中,官帽端正,衣襟齐整,看上去已恢复镇定。
“可以走了。”我说。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确认无异样,这才挥手示意:“带走。”
两名暗卫上前,一人抓我左臂,一人扣住右肩。
就在他们触碰到我身体的瞬间,我猛地抬肘撞向左侧那人胸口,同时右手甩出冰针,直取右侧咽喉。
两人闷哼一声,动作顿住。
我旋身抽身疾退,一脚踢翻案桌,玉佩与铜模滚落地上。灵汐反应极快,弯腰一把捞起两物塞进袖中。
“护住东西!”我喝道。
苏青鸾拔剑出鞘,剑光一闪,逼退逼近的第三人。她横剑立于门前,挡住去路。
“沈清辞!”暗卫怒吼,“你竟敢袭杀朝廷命官!”
“你们不是来抓人的吗?”我冷冷看着他,“那就拿出本事来。”
话音未落,我再次凝出冰剑,这次比先前更短,却更厚实,适合近战格挡。
屋外传来靴声,包围圈正在收紧。
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退走,也不会贸然强攻——毕竟这里是驸马府,真闹出人命,谁都担不起责。
但我也清楚,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暗卫盯着我,眼神阴沉:“你以为你能逃?整个京城都在搜捕太乙观余党,你师父太乙真人已被列为钦犯,通缉文书今晨已发往各州府。”
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你说他是逆党?”我问。
“不错。”
“那你们可曾查过,三年前是谁下令焚毁北境密档?又是谁批准丹狱改建,切断内外联络?”
他神色微动。
我知道,我戳中了。
那些事,只有观主和刑部尚书联名才能决定。如果太乙真人真是幕后主使,为何偏偏放过这两道最关键的命令?
答案只有一个——真正的黑手,就在刑部内部。
我往前一步,冰剑指向他腰牌:“你这块牌子,是谁给你的?尚书大人?还是……上面那位?”
他没有回答。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帷帐一角。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辰时三刻。
我站在厅中,官服未乱,剑势未收。
他们不敢动。
我不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