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盯着那排湿漉的赤脚印，指环贴着眉心发烫。雾还在动，但节奏变了。之前的规律震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缓慢、持续的压迫感，像有人在远处敲鼓。
他没动，右手轻轻碰了下腰间的布条。林婉和陈虎还在后面，三人连着，没人掉队。
“别踩第三步和第六步。”他说，“会触发干扰。”
林婉眯眼看着前方。那脚印一路延伸进浓雾深处，每七步一个循环，地面微微泛着青灰，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擦过。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阴气频率对不上。”江临川低声说，“真实移动留下的痕迹会有波动衰减，这个是机械复制的。每隔七步重复一次，就像程序写死的循环。”
他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扔向第三步的位置。
石头刚落地，空气猛地一颤，像是信号被激活。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纹扫过队伍，林婉晃了一下，罗盘差点脱手。
“电磁类干扰。”她说，“影响灵力传导。”
陈虎啐了一口：“所以这玩意儿就是个导航？专门带人走错路？”
“不止。”江临川摸了摸眉心，“它想让我们相信这是线索。人一看到‘路’，就想跟着走。可越是看起来安全的，越容易踩坑。”
林婉点头。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绳，热度比刚才低了些，颜色也恢复了正常。
“你打算怎么办？”
江临川没回答。他闭上眼，把灵域感知调到最高档，开始扫描地面残留的阴气流。微动感知刚觉醒不久，用起来还有点卡顿，像是老手机加载网页，慢半拍。
但他坚持等数据跑完。
三秒后，画面成型。
“陷阱是联动的。”他说，“第三步触发干扰，第六步释放幻象，第七步才是真正的杀招——空间折叠。踩进去的人会被传送到地下夹层，困在活祭场里。”
“那你现在知道怎么走了？”陈虎问。
“知道。”江临川睁开眼，“但我们不按它的来。”
他抬起手，用指环轻敲眉心三下，再长按一下。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加密信号，代表“同步行动”。
林婉立刻明白了。她收起罗盘，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心符，捏在指尖。
陈虎也懂了。他把消防斧扛到肩上，右臂黑斑还在，但没继续扩散。
“听我指令。”江临川说，“五步之后，左转贴墙。林婉，三秒后扔符。陈虎，准备劈墙。”
两人点头。
江临川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第一步，安全。
第二步，无异常。
第三步临近，他突然加快半步，在即将落脚时强行扭身，把重量压在左脚。同时左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滑行半米，避开触发点。
林婉紧随其后，手中清心符甩出，正中前方三米处。符纸燃起淡蓝火焰，雾气被短暂驱散，露出一段干燥岩壁。
陈虎抓住机会，抡起消防斧狠狠劈向左侧岩层。斧刃嵌入裂缝，符咒光芒顺着缝隙炸开，轰的一声，整片墙面崩裂。
迷雾剧烈震荡，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
“走！”江临川喊。
三人迅速转向，贴着碎石堆冲进缺口。身后雾气翻滚，试图合拢，但已经被破开的机关失去了平衡，几根骨刺从地底钻出，却扎了个空。
他们没停，继续往前。
江临川一边跑一边调整灵域频率，把扫描范围缩到最小，只保留基础预警功能。信息太多反而容易被干扰，他宁可少看，也要看清。
跑了约莫二十米，雾气突然变稠，贴着脸流动，呼吸都变得困难。
然后，幻象来了。
江临川看见自己倒在一摊血泊里，周围没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电量1%。那是他穿越前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
他咬了下舌尖，疼，是真的。
“别看。”他吼，“是幻觉！信我的声音！”
林婉也在挣扎。她看见母亲站在火里，嘴唇动着，却没有声音。那只手伸出来，像是要抓她，又像是在推开她。
她攥紧红绳，指甲掐进掌心。疼让她清醒。
陈虎最狠，直接一拳砸向岩壁，骨头裂了也顾不上。他听见战友在喊他名字，说别丢下他们。可他知道，那些人都死了，早就没了。
“老子活着。”他喘着气，“就他妈不能替你们活够？”
江临川感觉到灵域内的波动在回落。他立刻启动共振协议，把自己的灵力循环模式广播出去。林婉和陈虎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电流穿过，眼神重新聚焦。
“跟上。”他说，“还差最后十米。”
他们继续前进，这次由江临川领路，每一步都算准距离。遇到裂缝绕行，碰到凸起不碰，全靠记忆和扫描交叉验证。
终于，前方雾气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布匹被撕开了一角。
“就是那儿。”江临川指着，“出口。”
三人加速冲去。
就在接近裂口的瞬间，整片迷雾猛然收缩，如同巨兽吸气。江临川反应最快，一把拉住林婉和陈虎的手腕，三人抱成一团，硬生生刹住脚步。
下一秒，无数黑色箭矢从雾中射出，密密麻麻，擦着他们身体飞过，钉入后方岩壁，发出腐蚀的“嗤”声。
“阴气箭。”江临川喘了口气，“靠视觉锁定目标。”
“还好没看。”林婉说。
“下次提前闭眼。”陈虎骂了一句。
江临川没笑。他盯着那道裂口，确认没有后续陷阱后，才带头钻了进去。
穿过去的那一刻，雾气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猛地炸开，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尖鸣。
眼前豁然开朗。
地面不再是岩石，而是某种泛着微光的灰白色物质，踩上去软中带硬，像冻住的泥浆。头顶没有天空，只有倒悬的建筑残影悬浮在空中，屋檐朝下，瓦片静止不动，像是被定格在坠落的瞬间。
更奇怪的是，空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水珠，一滴一滴，全都停在半空，反射着幽蓝的光。
“这是哪儿？”林婉低声问。
江临川闭上眼，灵域缓缓展开，扫描周围能量结构。数据流进来得很慢，像是网络信号不好，断断续续。
片刻后他睁眼：“不是自然空间。是地府节点坍塌后形成的‘遗存泡’。”
“啥意思？”陈虎问。
“简单说，就是地府崩了，碎片卡在这儿，没散也没修，成了个夹层世界。”
林婉皱眉：“这种地方能待？”
“暂时能。”江临川说，“规则还没完全失效。我们的灵力只是运转慢了点，没被压制。”
他说完，抬手指向远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幕横在半空，像是静电屏闪出的线条，忽明忽暗。
“那边有出口波动。”他说，“可能是通往下一个区域的通道。”
“过去看看？”陈虎活动了下右臂，黑斑暂时稳定，但肌肉还在抽。
“得先稳住根基。”江临川说，“这种地方不能乱走，一步错，可能就回不来。”
三人背靠背站定，开始调整呼吸节奏。江临川把灵域护罩扩大，覆盖所有人，防止突发干扰。
林婉收起银镊子，手搭在红绳上，随时准备应对异常。陈虎把斧头插回背后，眼神扫视四周，警惕任何动静。
江临川再次闭眼，尝试连接系统界面。老旧手机App的图标闪了一下，弹出一行字：
【您已被地府临时工名录除名（吓唬人用）】
他翻了个白眼：“修地府不如送外卖，至少差评还能返现。”
屏幕顿了两秒，冒出新消息：
【检测到高阶遗存泡，建议立即补域】
他没点开任务详情，而是睁开眼，看向那道光幕。
“准备好了吗？”他问。
林婉点头。
陈虎咧嘴一笑：“只要不让我爬墙就行。”
江临川迈出第一步。
地面轻微震动，空中悬浮的雨滴晃了一下，有一滴偏移了位置，朝着他们这边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