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顿掐着卢娜脖颈的手指,在那凝滞的时间流中,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他那覆盖着狰狞面甲的头颅,以一种近乎逐帧播放的速度,转向了那凭空出现在他舰桥中央、散发着令他都感到心悸的诡谲灵能的庞大存在——卡洛斯·织命者。
他那双隐藏在头盔下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种被严重冒犯的暴怒。这可是他的旗舰!复仇之魂号!被无数重亵渎仪式、混沌符文以及他本人的意志所笼罩的领域!即便是其他混沌神只的大魔,想要不经允许直接降临于此,也绝非易事!而这个奸奇的走狗,竟然如此轻易地、仿佛踏入自家后花园般出现在了他的王座之间!
他想开口质问,想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这个胆敢闯入他领域、干扰他胜利仪式的恶魔!然而,在这近乎时间静止的领域中,即便是张开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无比缓慢和吃力,只能发出一些模糊而扭曲的音节,被淹没在那无处不在的奸奇低语中。
卡洛斯那颗拥有幽蓝漩涡之眼的头颅,仿佛能直接看穿阿巴顿的思维与挣扎。它那干瘪如同羊皮纸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充满了算计的笑意。
“战帅……” 那叠加了无数声音的诡谲语调再次响起,直接回应着阿巴顿未成言的怒火,“我知道你会感到惊讶,甚至……愤怒。你定然在疑惑,我为何能够出现在这艘被你的意志所主宰的钢铁堡垒之中?”
它那颗头颅微微扬起,仿佛在感受着周围弥漫的灵能,背后的知识羽翼无风自动,洒下点点蓝色的辉光。
“答案很简单……伟大的万变之神的意志无处不在,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祂眼中如同蛛网般清晰而又脆弱。而我,卡洛斯,作为祂意志的延伸,自然……亦无处不在。只要命运的织线需要,只要知识的尘埃指引,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我的殿堂,包括……你这艘充满了……‘有趣’历史的旗舰。”
随后,它两颗头颅分别转动,那幽蓝的漩涡之眼和吞噬光明的黑暗之眼,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舰桥内那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倒下的蓝色身影——胸膛被贯穿、鲜血染红地面的卡西乌斯;被几乎撕碎、残躯与断臂散落一旁的德克兰;在与基布雷同归于尽后,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却已气息全无的德拉克勒斯;以及那两名倒在血泊中的剑卫。
最后,两颗头颅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依靠着墙壁、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的卡尔身上。
卡洛斯那干瘪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更加意味深长、更加难以理解的“微笑”。那微笑中混杂着欣赏、算计,以及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宏大叙事般的了然。
“神选之子……” 它那幽蓝漩涡之眼凝视着卡尔,声音直接在他灵魂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蛊惑力,“看看你,和你的兄弟们……你们来到这艘被诅咒的战舰之上,明知是绝路,却依旧义无反顾。你们浴血奋战,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赐福的伟力,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这一切,真的仅仅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荣耀’,或是那个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的……腐朽尸皇吗?”
它轻轻摇动着两颗头颅,法杖上的水晶变幻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不……并非如此。你们的牺牲,你们的鲜血,你们那坚韧到令人惊叹的意志……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更为宏大、更为……‘伟大’的目标。一条交织着无数可能性的命运之线。尽管你们自身或许并未完全明晰,但你们的行动,你们的选择,已然成为了这伟大织锦中……不可或缺的绚丽丝线。”
它顿了顿,那叠加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仿佛是“敬意”的虚假涟漪?
“吾主……万变之主,祂知晓一切,洞悉所有命运的流向。即便是对于你们这些固执的、拒绝真正知识的忠诚者,祂亦……抱有一份‘钦佩’。” 这个词从它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扭曲感。
说着,卡洛斯迈开了它那弯曲而干瘦、如同山羊般的双腿,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瘫倒在地的卡尔。它所过之处,那凝滞的时间仿佛都为它让路。一名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加斯塔林终结者,如同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僵立在原地。卡洛斯甚至没有去看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干枯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厚重的黑色盔甲。
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名加斯塔林终结者,连同他身上的铁骑型终结者盔甲,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瞬间解体,化为了无数闪烁着蓝白光芒的细微尘埃,悄无声息地飘散开来,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没有爆炸,没有惨叫,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抹除!
卡洛斯就这样,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般,走到了卡尔的面前。它那高大的、散发着诡谲灵能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卡尔完全笼罩。
它低下头,两颗头颅同时注视着奄奄一息的卡尔。
“神选之子……”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怀念的诡异语调,“尽管我们之间……曾经在命运的角斗场上以命相搏,曾经用尽阴谋诡计欲将对方置于万劫不复的绝境……但那场未分胜负的对决,那交织的命运,反而让吾主更加……‘欣赏’你,以及你这些……已然逝去的兄弟们。”
随着它的话语,卡洛斯的身躯开始发生更加剧烈的变化!它的形态不再稳定,不断地在实体与虚幻之间闪烁、扭曲,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无数闪烁着幽光的蓝色尘埃从虚空中汇聚而来,在它面前飞速拼凑、凝聚,最终形成了一本巨大、厚重、封面不断变幻着图案与符号、仿佛由纯粹的知识与命运构成的典籍——那正是传说中的命运之书!
卡洛斯伸出干枯的手掌,那本蕴含着无穷奥秘与力量的命运之书,缓缓漂浮落到它的手中。
随后,它的两颗头颅开始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左右摇晃,仿佛在同时吟诵着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和谐统一的咒文。它手中的命运之书,无风自动,书页开始飞速地翻转、旋转,其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留下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蓝色光影!无数细密的、蕴含着奸奇本源力量的符文从书页中飘散出来,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在空气中飞舞、排列。
一股庞大到难以形容、仿佛能够改写现实规则的灵能,以卡洛斯为中心,轰然爆发!
它那叠加了无数声音的吟诵,化为了清晰而古老的咒言,在舰桥内回荡,仿佛直接烙印在空间的法则之上: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唯圣奸奇,毋为所困!”
咒言响起的刹那,命运之书瞬间迸发出足以令人致盲的璀璨蓝光!无数道纤细而明亮的、仿佛由纯粹灵能构成的蓝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以卡洛斯为中心,瞬间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笼罩了整个复仇之魂号的舰桥!
这些蓝色的丝线,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每一具极限战士的遗体——卡西乌斯、德拉克勒斯那两名剑卫,以及濒死的卡尔,还有被阿巴顿松开、摔落在地、因时间凝滞而无法动弹的卢娜!
卢娜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抗拒,她想要挣扎,想要摆脱这来自混沌最深处的亵渎触碰,但她发现自己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甚至连动力甲的赐福系统都与她失去了联系,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这蓝色的丝线彻底封印、抽空。
紧接着,随着卡洛斯咒语的最终完成,那缠绕着所有极限战士的蓝色丝线猛地亮到了极致!
“嗡——!”
一声强烈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震鸣响起!
下一刻,蓝光猛地收缩、消散!
舰桥内,所有极限战士的身影——无论是尚存一息的卡尔和卢娜,还是已经牺牲的卡西乌斯、德拉克勒斯以及那两名剑卫的遗体——全部在同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们从未踏上过这片亵渎之地一般!
这强大到足以干涉现实、进行大规模精准传送的力量,其源头直接来自于奸奇的本源!这股力量的波动是如此强烈,如此独特,以至于穿透了层层甲板,影响到了正在复仇之魂号下层那片由马格努斯亲手构筑的诡谲领域中,正以绝对优势碾压三位灰骑士的赤红君王!
马格努斯那蕴含着无尽知识的独眼猛地转向舰桥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愕与……一丝被更高层次力量干扰计划的不悦。
卡洛斯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手中的命运之书缓缓合拢,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中。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转过来,两颗头颅,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了刚刚从时间凝滞中恢复过来的阿巴顿。
面对阿巴顿那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愤怒目光,卡洛斯发出了一阵低沉而充满了无尽嘲讽意味的笑声,那笑声如同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令人头皮发麻。
时间静止的术法彻底解除。
阿巴顿和所有的加斯塔林终结者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
“恶魔——!!!” 阿巴顿那蕴含着被戏弄、被轻视、以及胜利果实被强行夺走的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舰桥内炸响,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你在干什么!?你竟然……你竟敢救走那些极限战士!你到底帮哪头的?!你这该死的、反复无常的混沌杂碎!”
随着阿巴顿的斥责,周围所有的加斯塔林终结者立刻调转武器,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卡洛斯团团围住,风暴爆弹枪的枪口和动力武器的锋芒齐齐指向它,只要战帅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发动攻击,尽管他们深知面对这等存在,他们的攻击可能毫无意义。
卡洛斯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却显得异常从容。它那颗幽蓝漩涡之眼扫过愤怒的阿巴顿,那颗黑暗之眼则漠然地瞥了一眼周围如临大敌的加斯塔林。
“百战百胜的掠夺者,混沌的战帅,黑色军团的领袖……” 卡洛斯那叠加的声音中,嘲讽的意味更加浓郁,“收起你的怒火吧。我无意与你为敌,至少……此刻无意。”
它微微歪了歪两颗头颅,仿佛在欣赏阿巴顿那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姿态。
“我之所为,并非为了拯救那些忠诚的灵魂,也绝非与你伟大的征服为敌。我只是……在执行我的计划,编织命运的轨迹罢了。那些灵魂,那些牺牲,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扮演更加……‘有趣’的角色。”
它那干瘪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难以捉摸的“微笑”。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艾泽凯尔·阿巴顿……后会有期。”
说罢,根本不给阿巴顿再次发作的机会,卡洛斯那庞大的、由知识与变幻能量构成的身躯,瞬间崩解,化为了无数闪烁着蓝光的尘埃,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在阿巴顿和加斯塔林们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舰桥,只剩下满地狼藉、叛徒的尸骸、泼洒的蓝色与黑色血液,以及……阿巴顿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无处发泄,最终化为一声震动整个战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暴怒吼!
“啊——!!!!!!”
这怒吼声在复仇之魂号内部久久回荡,充满了计划被打乱、尊严被践踏的无尽狂怒。
就在复仇之魂号内上演着命运交织的诡谲一幕时,外部的星海战场,局势已然逆转。
在黑色圣堂那信仰狂热、悍不畏死的猛攻,以及曙光女神战团这支生力军及时切入侧翼的策应下,残存的极限战士舰队终于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们协同作战,集中所有火力,硬生生地在黑色军团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缺口!
马库拉格之耀号一马当先,尽管舰体千疮百孔,柯莱莎撑起的紫色灵能屏障也因她力竭而变得明灭不定,但它依旧如同不屈的蓝色巨人,引领着身后伤痕累累的姊妹舰,冲出了死亡陷阱。坚毅不屈号、肃清之刃号、奥特拉玛之眼号……一艘艘代表着奥特拉玛荣耀的战舰,紧随其后,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蛾,奋力驶向遥远的、相对安全的亚空间跳跃点。
为了确保极限战士能够顺利撤离,为帝国保留宝贵的火种,黑色圣堂的图勒元帅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断。他命令赫克托姆元帅率领救援分舰队护送极限战士撤离至安全区域,而他自己,则亲率黑色圣堂主力舰队,如同最坚固的礁石,死死地扼守在突破口附近,直面追击而来的、数量依旧庞大的黑色军团舰队。
“为了帝皇!为了多恩!” 黑色圣堂的战吼在通讯频道中回荡,他们的战舰如同移动的堡垒,用光矛与宏炮构筑起一道信仰的壁垒,用牺牲为忠诚的兄弟铺就生路。曙光女神战团也留下部分舰船协助断后,共同抵御着阿巴顿麾下暴怒的追兵。
与此同时,在马库拉格之耀号内部,一处原本用于集结部队、此刻却挤满了伤员、忙碌的药剂师和维修人员的大型集结甲板上,异变骤生!
毫无征兆地,甲板中央的空地区域,猛然爆发出一阵极其耀眼、令人无法直视的蓝色强光!这光芒并非能量武器的炽白,也非虚空盾的幽蓝,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诡谲、仿佛蕴含着无尽知识与变幻韵律的幽蓝色,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正在为伤员包扎的药剂师、操作焊枪修复舱壁的技术军士、搬运物资的船员……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愕地扭头望去。
强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乎就在人们眨眼的瞬间,那刺目的蓝光便如同潮水般骤然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光芒散去后,留下的景象,却让所有目睹此景的忠诚战士与凡人船员,如遭雷击,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无边的凄惨与绝望所淹没!
甲板中央,原本空旷的地面上,此刻……堆叠着一片令人心碎的蓝色!
是遗体!是极限战士的遗体!
他们身披着标志性的蓝白色动力甲,但那盔甲此刻却布满了狰狞的弹孔、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被能量武器熔化的破洞,以及大片大片早已凝固、呈现出暗红色的血污。曾经象征着荣耀与秩序的涂装,此刻被破坏与死亡所覆盖。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抹最为醒目的白色所吸引——那是卡西乌斯·维努斯连长!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触目惊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惨烈。他那张平日里坚毅而充满智慧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但那凝固的血迹和失去所有生机的身躯,却宣告着残酷的现实。
在他的周围,是戈尔登副官、是冠军德拉克勒斯、是一位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剑卫与肃卫、是那些身披厚重终结者盔甲的无畏战士……所有参与了那场跳帮复仇之魂号、有去无回的战斗的兄弟们,他们的遗体,此刻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这些英勇牺牲的战士的遗体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出现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那诡异的蓝光是什么?是谁,或者说什么力量,将他们送回来的?
疑问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每个人的心,但眼前这无比真实、无比惨烈的景象,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地挫磨着他们的灵魂。悲伤如同实质的浓雾,瞬间笼罩了整个甲板,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一些船员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就连身经百战的战士,也红了眼眶,死死攥紧了拳头。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名药剂师率先从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回过神来,他强忍着喉咙的哽咽,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快!检查!检查是否还有兄弟存活!快!”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醒了梦中人,所有药剂师和技术军士立刻如同疯了一般扑向那堆叠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翻动、检查,试图在绝望中寻找那渺茫的生机。
很快,希望的火苗微弱地亮起!
“这里!卡尔士官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
“卢娜技术军士!她还活着!快!医疗舱准备!”
卡尔和卢娜被迅速而小心地从遗体堆中抬出,他们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生命迹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药剂师们立刻围了上来,最高效的医疗设备被启用,强心剂、凝血剂、营养液被迅速注入,试图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一名技术军士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呼:“等等!德克兰兄弟!他……他的终结者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他可能还活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名技术军士正跪在德克兰那几乎不成人形的残躯旁,小心翼翼地用激光切割器,试图拆开那与他身体几乎熔铸在一起的、破损严重的土星型终结者铠甲。铠甲扭曲变形,沾满了血污和焦痕,难以想象其内的战士承受了何等恐怖的攻击。
经过一番艰难的操作,部分厚重的甲片被移除,露出了其下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势——胸骨完全塌陷,内脏多处破裂,左臂齐肩而断的伤口狰狞可怖,头颅更是……
一名经验丰富的药剂师迅速上前,仅仅看了一眼,他那隐藏在头盔下的面容便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伸出手,用专业的仪器在德克兰残破的脖颈和胸腔处仔细探测了片刻,最终,他沉重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生命体征……几乎无法探测……大脑活动……微乎其微……” 药剂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力与悲痛,“他伤的太重了……全身器官大面积衰竭,神经系统严重受损……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必要。他之所以还有一丝反应,或许……只是他过于强大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那名首先发现德克兰还有反应的技术军士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激动和悲伤而颤抖,“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德克兰兄弟……看着这些为了给舰队争取撤离机会、与阿巴顿以命相搏的兄弟们,就这么……就这么死在我们眼前吗?!我们只能看着吗?!”
他的呐喊,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不甘与悲愤。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就在这时,那位资深药剂师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中仿佛带着钢铁的冰冷与沉重。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德克兰那残破不堪的躯体,又看向周围那些充满期盼与绝望的眼神,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有一种办法……也是最后一种,能够让他……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为帝皇和奥特拉玛而战,继续与他挚爱的战团和兄弟们……并肩同行。”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赋予接下来的话语以足够的重量。
“将他……葬入无畏机甲。”
“嗡——”
此话一出,整个甲板瞬间陷入了一种更加复杂的寂静之中。悲伤依旧,但其中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决然。
无畏机甲!那是阿斯塔特修会中最古老、最受尊敬的战争机器,是只有那些在战斗中身受致命重伤、却凭借无与伦比的意志存活下来的最英勇战士,才有资格进入的、移动的钢铁圣棺!一旦进入,战士将与机甲融为一体,获得近乎永恒的战斗生命,但也将永远告别血肉之躯,以钢铁和怒火的形式,继续在战场上咆哮。
那是一条通往另一种形式“永生”的道路,也是一条承载着无尽孤独与战争宿命的悲壮之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德克兰那残破的、仅凭一丝顽强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躯体上。
将他,葬入无畏机甲……
让这具饱经创伤、承载了无数忠诚与勇猛的血肉之躯,化为永不疲倦的钢铁巨人,让他的怒吼,永远回荡在奥特拉玛的战场之上……
这,是悲剧,还是……对他不屈灵魂最后的、也是最崇高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