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这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绝美脸庞,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柳眉倒竖,鼻翼翕张,饱满的红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破坏了那份浑然天成的美感,只剩下燃烧的怒火和被愚弄的屈辱。
她指着向心力,用那蹩脚却充满力量的中文,咬牙切齿地控诉:
“你!骗子!情报……有!你说……朝廷守卫!你说……弱小!但你没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个让她损失惨重的关键信息:
“这里有这么多散修!这么多!像、像沙漠里的蝎子!杀不完!”
“哦?” 向心力眉梢微挑,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喷火的碧眸,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依旧未曾褪去,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生死的漠然:
“对于你们‘圣火教’而言……杀一个朝廷鹰犬,与屠灭一整个镇子手无寸铁的妇孺,有区别吗?在你们焚尽一切的教义里,不都是……净化吗?”
他冰冷的质问,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了萤迦兰愤怒的表象,直指外教那残酷的本质。
萤迦兰被向心力那冰冷而精准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碧绿的眼眸里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交织。她努力想反驳,想说明情况的不同,想控诉那些突然冒出来、悍不畏死的散修给她带来的巨大麻烦和人员损失,但那些复杂的情报和精确的词汇,在她那贫瘠的中文词库里翻腾了半天,最终只蹦出几个干瘪、生硬的词句:
“这…这不对!” 她用力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眼前的迷雾,“杀…杀不完!” 她顿了顿,秀气的眉头紧紧锁着,似乎在脑海里拼命搜索合适的词语,最终只能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带着一股孩子般的委屈和急切:“我们…损失…大!大的!” 她甚至无意识地掰着手指,试图用动作弥补语言的匮乏,那副认真又词穷的模样,与她西域圣女的身份和凌厉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透出一种奇特的呆萌感。
向心力看着她这副努力表达却不得其法的样子,嘴角那抹鬼魅般的笑意更深了。他不再看她,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半截残烛,指尖轻轻一捻,一缕微弱的火苗便跳跃起来,点燃了烛芯。昏黄摇曳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屋内一部分浓稠的黑暗,也柔和了萤迦兰因愤怒而显得有些锋利的轮廓。
他仿佛没听见萤迦兰的控诉,自顾自地在旁边一个破旧的矮几上摆弄起一个粗陶茶壶和两只缺口茶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这废弃环境格格不入的闲适。他提起旁边一个同样破旧的水壶,将微温的水注入茶壶,一股廉价的粗茶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萤迦兰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小学境界”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点灯、沏茶,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悠闲架势,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和血腥控诉从未发生。她胸中的怒火像被戳了个洞,噗嗤一下泄了不少。那股莫名的委屈感又涌了上来,她气鼓鼓地,却鬼使神差地听从了那烛光和茶香无形的召唤,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动作利落,带着西域人的不拘小节。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尽量放慢语速,试图让自己的中文听起来更通顺些,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卷舌音和奇怪的语调:
“你们……” 她指了指向心力,又指了指自己,“得赔偿。” 两个字,直截了当,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目光灼灼地盯着向心力,像讨要糖果的孩子,简单又理直气壮。
向心力笑眯眯地将一杯刚沏好的、冒着热气的粗茶推到她面前:“你想要我赔偿你什么呢?萤迦兰?” 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在哄小孩,眼神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没等萤迦兰组织好语言回答,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跃,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低沉:
“说起来……圣火教尊贵的圣女殿下,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偷偷潜入我这个陌生男子的房间……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那在烛光下更显诱人的蜜色腰腹。
“你!” 萤迦兰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连小巧的耳尖都染上了粉色。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又想跳起来,碧眸中羞恼交加,语无伦次地争辩:“你…小学境界!弱!而且…而且你们……从来都……” 她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能表达她意思的词,带着被冒犯的愤懑:“外教!你们从来都叫我们外教!”
“哦?” 向心力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抿了一口粗茶,姿态轻松,“你是说,我们总记不住你们那些拗口的教派名字,所以统一叫‘外教’,对吧?” 他表现得善解人意,随即又抛出一个问题,仿佛在闲聊:“那你可知,在你们圣火教更西边的地方,还有一个势力不小的教会,叫做‘七烛守望教’?”
“废话!” 萤迦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她知道。
“你看,” 向心力摊手,笑容依旧温和,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不管是你们焚尽一切的‘圣火教’,还是那群神神叨叨整天阿门的‘七烛守望教’,在我们中原人眼里,统统都是‘外教’。”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嘲讽:“一个需要靠虚无缥缈的神明和狂热信仰来维系统治、驱使信徒的地方……被叫做‘外教’,不是很贴切吗?又何必为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