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城,成都平原的最后一道铁闸。
城墙之上,将旗猎猎,一个“张”字,在风中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旗下,蜀中第一名将张任,身披重铠,手扶城堞,冷冷地注视着南方。他的眼神,如同一潭古井,深不见底,倒映着城下那片黑压压的,如同乌云般压境的敌军。
他知道,他身后,就是歌舞升平的成都;他脚下,是益州最后的尊严。
退无可退。
“擂鼓!迎敌!”张任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战鼓声,如同巨人的心跳,从雒城之内响起,传遍四野!
城下,刘备军阵中,两骑如离弦之箭,骤然冲出!
左侧,一骑银甲白马,正是锦马超!他手持一杆虎头湛金枪,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战意与证明自己的渴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天的杀气!他不是一个人在冲锋,他身后,是三千同样来自西凉的铁骑,他们人马合一,化作一道银色的洪流,要将眼前的一切,碾成齑粉!
右侧,一骑赤红战马,老将黄忠须发皆张!他手中那把着名的赤血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身后的荆州步卒,结成密不透风的盾阵,如同一面移动的钢铁山脉,沉稳地向前推进!
“杀啊——!”
马超一马当先,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西凉铁骑的冲击力,在平原之上,无人能挡!
“放箭!”
城楼之上,张任冷静地下令。
“咻咻咻咻——!”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密集的箭雨,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狠狠地砸向那道银色的洪流!
“举盾!”马超暴喝一声!
西凉铁骑们娴熟地从马侧取下圆盾,护住要害。战马嘶鸣,不断有骑兵中箭坠马,但整个洪流的冲击之势,却未曾有半分减缓!
“开城门!长枪阵!给我顶住!”张任再次下令!
“吱呀——!”
厚重的城门,竟在此时缓缓打开!城门之后,不是空旷的街道,而是一片由无数长枪组成的,闪烁着寒光的死亡森林!一排排蜀中精锐,手持长达一丈五的长枪,枪尾抵住地面,枪尖斜斜指向前方,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专门克制骑兵的刺猬大阵!
马超瞳孔一缩!好一个张任!竟敢开城门与自己野战!这是何等的胆魄!
“西凉的儿郎们!随我破阵!”
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战意!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舞成一片光影,竟要在万千枪林之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得如同暴雨!马超的枪法精妙绝伦,他一人一骑,便如同一枚钻头,狠狠地钻入了那片枪林!所到之处,长枪被纷纷挑飞、砸断,数名蜀兵被他一枪贯穿!
然而,蜀兵的枪阵,却如同一头杀不死的怪物!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那森然的枪尖,从四面八方,封死了他所有的去路!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被刺中数枪,鲜血淋漓!
另一边,黄忠的步兵大阵,也与从城墙两侧冲出的蜀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黄忠老当益壮,赤血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带走一条人命,但他一人之勇,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撼动数倍于己的敌军!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
马超与黄忠,如同两头被困在泥潭里的猛虎,空有一身神力,却被张任用精妙的战阵和源源不断的兵力,死死地拖住,寸步难行!
“哈哈哈!锦马超,不过如此!”城楼之上,张任看着在枪林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破的马超,发出一声冷笑。
马超听到此言,目眦欲裂,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枪法更急,却反而露出了破绽,险些被一杆长枪刺中肋下!
就在这战局胶着,甚至对刘备军有些不利的时刻。
远方的中军,缓缓地动了。
一骑黑甲战马,如同散步一般,从容地,踏入了这片血肉磨坊。
他甚至没有率领大军,就那么一个人,一匹马,缓缓地,走向那片让马超都束手无策的枪林。
他的出现,仿佛让整个嘈杂的战场,都为之一静。
蜀军士兵们,下意识地,将枪尖对准了这个新来的不速之客。他们的眼中,不再有之前的悍不畏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是他!
那个在南郑城下,一人击溃十万大军的魔神!
陆瑁!
“子璋……”马超也看到了陆瑁,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陆瑁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那片严密的枪林,和城楼之上,那个脸色凝重的张任。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霸王枪。
“散开。”
他只说了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蜀军的枪阵,出现了刹那的骚动,但随即在将官的呵斥下,再次稳固。
“冥顽不灵。”
陆瑁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冲锋,没有技巧!
他就那么催动战马,平平地,一枪递出!
“霸王枪法——破军!”
这一枪,没有刺向任何一个士兵,而是刺向了那无数枪尖汇集而成的,最密集,最坚固的一点!
“嗡——!”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嗡鸣!
那杆漆黑的霸王枪,仿佛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轰击在了那片钢铁森林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以枪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猛然炸开!
“咔嚓!咔嚓咔嚓!”
第一排的长枪,如同朽木一般,从中断裂!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那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如同一道冲击波,摧枯拉朽般,贯穿了整个枪阵!
无数蜀兵,连人带枪,被这股巨力,向后狠狠地掀飞!他们手中的长枪,在半空中,就已寸寸断裂!整个严密无比的枪阵,竟被这一枪,硬生生轰出了一个直径超过三丈的,巨大的圆形缺口!
一枪!破阵!
全场死寂!
城楼之上,张任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了。他握着城堞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发白!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他毕生所学的兵法,他引以为傲的战阵,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就如同孩童的沙堡一般,不堪一击!
“张任。”
陆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已催马,穿过了那个被他轰出的缺口,来到了城门之下。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城楼上的张任。
“下来,与我一战。或者,我上去,取你项上人头。”
狂!
无与伦比的狂!
但此时此刻,却无人觉得他狂妄!
张任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他的身后,是数万将士的眼睛,是整个西川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取我兵器来!”
他要战!作为蜀中最后的武将,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扞卫最后的尊严!
张任手持长枪,纵马从城门中冲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人借马力,一枪如同蛟龙出海,直刺陆瑁胸膛!这是他毕生武艺的巅峰一击!
然而,陆瑁只是随意地,用霸王枪的枪杆,轻轻一格。
“铛——!”
一声脆响!
张任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枪尖传来,他手中的精钢长枪,竟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
他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他的人,连同战马,竟被这一格之力,震得连连后退了十几步!
仅仅,一格!
“你……”张任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绝望。
“太弱了。”
陆瑁摇了摇头,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双腿一夹马腹,人枪合一,化作一道奔雷!
“结束了。”
霸王枪,后发先至,如同一根黑色的天柱,带着粉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张任,当头砸下!
张任下意识地举枪去挡。
“咔嚓!”
他的长枪,应声而断。
“砰!”
霸王枪的枪杆,余势不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任的头盔之上!
那顶精钢打造的头盔,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
张任的身体,在马背上,猛地一僵。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随即,如同一个被抽掉骨头的布娃娃,软软地,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蜀中第一名将,张任。
卒。
当他的尸体,倒在尘埃里的那一刻。
雒城那面飘扬的“张”字将旗,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风一吹,无力地,从旗杆上,坠落了下来。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降了……我们降了!”
兵败如山倒!
雒城,这座成都最后的门户,就此,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