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岁末。
江东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连日不绝的寒雨,将整个柴桑城笼罩在一片湿冷与压抑之中。都督府内,往日里那股肃杀的军旅之气,如今却被浓重的药味和挥之不去的哀愁所取代。
周瑜,这位名震天下的江东大都督,赤壁之战的总指挥,正静静地躺在病榻之上。他那张曾经俊美无俦、意气风发的脸庞,此刻已是蜡黄一片,双颊深陷,只有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眸,在偶尔睁开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昔日“美周郎”的神采。
自刘备携孙尚香成功逃回荆州之后,周瑜便箭疮复裂,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尽管孙权请遍了江东名医,用了无数珍稀药材,也只能勉强吊住他的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子敬……”周瑜费力地转过头,看着守在床边,双眼红肿,神情憔悴的鲁肃,声音嘶哑地说道。
“公瑾,我在这里。”鲁肃连忙握住他冰冷的手,哽咽道。
“我……我不甘心啊……”周瑜的眼中,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那是他一生骄傲与雄心的最后回光返照,“既生瑜,何生亮……我……我谋划一生,竟……竟始终被那诸葛村夫,压过一头……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鲁肃连忙为他抚胸顺气,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公瑾,你莫要再想这些了,好生休养,身体要紧啊!”
“休养?”周瑜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凄凉,“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子敬,你附耳过来,我……我有遗言,要……要托付于你……”
鲁肃强忍悲痛,将耳朵凑到周瑜嘴边。
只听周瑜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死之后……主公必会问你,何人可代我……你……你一定要向主公……力荐一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此人……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子敬啊……我知你……志在联合刘备,共抗曹操……此乃远见……我……我之前……多有偏颇……江东……江东的未来……就……就拜托你了……”
话音未落,周瑜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那双曾令无数英雄胆寒的眼眸,永远地失去了神采。
一代名将,江东的擎天玉柱,周瑜,周公瑾,薨。年仅三十六岁。
“公瑾——!”
鲁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都督府,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周瑜的死讯,如同一场八级地震,瞬间震动了整个天下。
曹操在许都听闻此事,正在宴饮,竟失手打翻了酒杯,抚掌大笑道:“周瑜死,孤无忧矣!”
而远在荆州的刘备集团,在收到消息后,气氛却显得有些复杂。
太守府的议事厅内,刘备手持江东传来的讣告,长叹一声,神情复杂地说道:“公瑾青年早夭,实乃天下之憾事。想当初赤壁鏖兵,若非公瑾,我等早已是冢中枯骨。此人虽与我为敌,却也是一代奇才,可敬,可叹!”
张飞却在一旁撇嘴道:“大哥就是心善!那周瑜小子,心胸狭窄,三番五次想害大哥性命,如今死了,正好!咱们正好趁机,把整个荆州都拿回来!”
“三弟,休得胡言!”关羽沉声喝止,但他抚着长髯的手,也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周瑜一死,江东水师群龙无首,对于荆州的防务而言,无疑是少了一个天大的威胁。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手持羽扇,面色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与周瑜,是对手,是敌人,却也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知音。如今知音凋零,他心中亦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主公,”诸葛亮缓缓开口,“周瑜虽死,但江东不可小觑。孙权乃人主之才,其麾下尚有张昭、鲁肃等重臣,程普、黄盖等宿将,更有甘宁、凌统这等虎将。我等此刻,非但不能趁人之危,反而应当遣使吊唁,以示盟友之谊,安其之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主母尚在此处。于情于理,我等都当有所表示。”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军师所言极是。只是……派何人前往,才能既显我方诚意,又不至被江东刁难呢?”
诸葛亮微微一笑:“亮,愿亲往柴桑,祭奠公瑾。”
“什么?!”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军师,万万不可!”关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江东众人,皆恨你入骨,言你三气周瑜,致其殒命。你此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是啊,军师!”张飞也急道,“要去也是俺老张去!谁敢动你,俺一矛戳死他!”
诸葛亮却摇了摇羽扇,胸有成竹地笑道:“二位将军勿忧。亮此去,名为吊丧,实为探情。一看孙权在周瑜死后,会用何人执掌兵权;二看江东文武,对我方是战是和。况且,亮此去,亦是为全与公瑾之一段‘知音’之谊。江东众人,若还有半分气度,便不会为难亮一个前来吊丧的客人。”
他看向刘备,眼神坚定:“主公,此事,非亮亲往不可。”
刘备看着诸葛亮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他既已决定,便再难更改。他思虑再三,最终点头道:“既如此,便依军师之意。但此行凶险,还需一位大将陪同,以策万全。”
“子龙随军师同去。”刘备当即下令。
于是,数日后,诸葛亮在赵云的陪同下,带上丰厚的祭品,乘船前往柴桑。他没有带一兵一卒,只带了数名书童,以示自己绝无他意。
当诸葛亮抵达柴桑,出现在周瑜的灵堂之上时,整个江东都为之震动。
程普、黄盖等一干江东将领,看到诸葛亮,皆是目眦欲裂,当场便要拔剑相向,为都督报仇。灵堂之内,杀气腾腾,剑拔弩张。
赵云按剑而立,将诸葛亮护在身后,面沉如水,不动如山。
而诸葛亮,却视周围的刀剑如无物。他缓步走到周瑜的灵前,亲自点燃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随即,他从书童手中接过一篇早已写好的祭文,朗声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充满了悲戚,那篇祭文,辞藻华美,情真意切,将周瑜的功绩、才华、风姿描绘得淋漓尽致,又将自己对其的敬佩、惋惜、知音难觅之情,抒发得催人泪下。
“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吊君幼学,以交伯符;仗义疏财,让舍以居。吊君弱冠,万里鹏抟;定建霸业,据守江东。吊君壮力,远镇巴丘;景升怀虑,讨逆无忧。吊君丰度,佳配小乔;汉臣之婿,不愧当朝。吊君气概,谏阻纳质;始不垂翅,终能奋翼。吊君鄱阳,蒋干来说;挥洒自如,雅量高志。吊君赤壁,鏖兵破曹;年方三十,功盖天高。吊君南郡,力夺先登;惜乎天意……”
“亮也不才,丐计求谋。助吴拒曹,辅汉安刘。掎角之援,首尾相俦。若存若亡,何虑何忧?呜呼公瑾!生死永别!天既识公,人当铭佩。正气风高,万古清节。哀哉!尚飨!”
一篇祭文读罢,诸葛亮竟伏地大哭,哀恸不已,情真意切,仿佛逝去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最亲密的挚友。
在场的江东诸将,本是怒火中烧,但听完这篇祭文,又看到诸葛亮哭得如此伤心,一个个都呆住了。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对都督的了解,对都督的感情,竟也未必有这篇祭文写得如此深刻,哭得如此真诚。
“都督在天有灵,若听闻孔明此文,亦当含笑九泉了。”
“是啊,人言孔明三气周郎,今日看来,皆是谣传。此二人,实乃英雄惜英雄也。”
一时间,众将的敌意,竟在这篇祭文与诸葛亮的眼泪中,消散了大半。连老将程普,都忍不住上前,对诸葛亮道:“孔明先生,节哀。”
而站在人群中的鲁肃,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知道,诸葛亮此举,不仅化解了一场杀身之祸,更是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大气魄、大智慧,彻底赢得了江东上下的敬重。
“孔明之才,真鬼神莫测也!”鲁肃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场吊丧,最终在一种庄重而又略带诡异的和谐氛围中结束了。诸葛亮在探明孙权已用鲁肃代周瑜之职,并且江东上下并无立刻开战之意后,便与赵云安然返回了荆州。
周瑜去世,诸葛亮吊丧,这两件大事在荆州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对自家军师的神机妙算与过人胆魄,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此时的陆瑁,却并未过多地关注这些天下大事。他正忙于另一件更为重要,也更为棘手的事情——他的妻子,关凤,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陆府,乃至关府都陷入了一片狂喜之中。刘备听闻后,更是亲自登门道贺,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关羽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几天合不拢嘴的笑容。
陆瑁自己,更是激动得几乎整夜都合不拢眼。他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流淌着他与关凤血脉的生命。这种即将为人父的感觉,新奇、激动,又带着一丝惶恐与责任感。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军务,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关凤身边,将她当成了稀世珍宝来呵护。关凤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却又甜如蜜。
这一日,陆瑁正陪着关凤在后院散步,一名亲兵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军师有请,说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陆瑁应了一声,又柔声对关-凤道,“凤儿,你先回房歇息,我去去就来。”
“夫君去吧,我省得的。”关凤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瑁来到太守府,只见诸葛亮正坐在书房内,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何事烦心。
“军师,召瑁前来,所为何事?”陆瑁行礼问道。
诸葛亮抬起头,看到是陆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子璋来了,快坐。今日请你来,是有一桩人事任命,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将一卷竹简递给陆瑁,说道:“此人姓庞,名统,字士元。乃襄阳名士,与亮有‘卧龙凤雏’之称。前日,他持鲁肃与你的推荐信前来投奔主公。主公见其样貌丑陋,举止傲慢,心中不喜,又见他只求一县令之职,便随手将他打发到耒阳县去做县令了。”
陆瑁闻言,心中一惊!
庞统!凤雏!他终于来了!
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庞统的厉害。那可是与诸葛亮齐名,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诸葛亮更为奇诡的顶级谋士!取西川的惊天大功,有一半都要记在他的头上。这样的人物,竟然只被刘备给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军师,这……这万万不可啊!”陆瑁急切地说道,“士元之才,不在军师之下!耒阳一县之地,如何容得下这尊大佛?此乃明珠暗投,宝玉蒙尘啊!”
诸葛亮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主公如今正是求贤若渴之时,我若直言庞统之才,主公或会以为我等荆州士人,互相吹捧,结党营私,反而不美。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瑁一眼,“士元此人,性情高傲,才华外露,若不经一番磨砺,敲打一番他的傲气,即便委以重任,也未必是福。”
陆瑁瞬间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这是帝王心术,也是驭人之道。刘备是在敲打庞统,而诸葛亮,则是默许了这种敲打。
“那军师的意思是?”陆瑁问道。
诸葛亮道:“我欲让你亲自去一趟耒阳。你此去,一则,是代我安抚士元,让他稍安勿躁;二则,也是去亲眼看看,他这只‘凤雏’,在小小的耒阳县,会扑腾出多大的水花。待时机成熟,我再与你一同,向主公力荐,让他人尽其才。”
陆瑁知道,这是诸葛亮对自己的信任与考验。他当即躬身领命:“瑁,谨遵军师将令!”
三日后,陆瑁带上几名亲随,轻车简从,来到了耒阳县。
一进县城,他便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街道上,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脸上皆是愤愤不平之色。
陆瑁心中好奇,便拉住一位老者,问道:“老丈,城中可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皆是这般模样?”
那老者一看来人器宇不凡,叹了口气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啊!我们耒阳县,新来了一位县令,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长得是黑瘦矮小,丑陋不堪。自上任以来,整日数月,不理政事,只知在县衙之内,终日饮酒作乐,将我们积压的案卷文书,堆得比山还高!我们这些百姓,若有冤屈,皆是投诉无门啊!这不,大家正商议着,要联名上告到州府去呢!”
陆瑁闻言,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定是庞统的“杰作”。这位凤雏先生,是在用这种“摆烂”的方式,向刘备无声地抗议呢!
他安抚了百姓几句,便径直朝着县衙走去。
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从里面传来。只见县衙大堂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名样貌丑陋的黑脸书生,正斜靠在主位之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案几之上,公文堆积如山,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陆瑁不用问也知道,此人,必是庞统无疑。
他轻咳一声,迈步走进大堂。
庞统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抬起醉眼,斜睨了陆瑁一眼,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也是来告状的吗?告状……去那边排队……等本官……等本官喝完这壶酒再说……”
陆瑁看着他这副模样,强忍住笑意,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陆瑁,字子璋。奉军师之命,特来拜会庞士元先生。”
“陆瑁?陆子璋?”庞统的醉眼之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放下酒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眯着眼睛,将陆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酒肉熏黄的牙齿。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写信给我,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陆子璋啊!怎么?你也觉得刘玄德是那棵‘良木’吗?他将我这只‘凤雏’,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耒阳县来当鸡使,也配称‘明主’?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的笑声,充满了不屑、讥讽与怀才不遇的愤懑。
陆瑁并未因他的无礼而动怒,反而微笑着走上前,从他手中,不客气地抢过那半只烧鸡,撕下一条鸡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陆瑁边吃边道,“只是,光有肉,没有酒,未免太过无趣。不知庞先生,可否与在下共饮一杯?”
庞统被陆瑁这番出人意料的举动,弄得一愣。他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几分意思。
“好小子!有点胆色!”庞统大笑一声,将酒壶扔了过去,“喝!今天我请客!”
陆瑁接过酒壶,仰头便灌了一大口,随即抹了抹嘴,看着庞统,正色道:“士元先生,你在这里借酒消愁,自暴自弃,可对得起自己‘凤雏’之名?”
庞统的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如何,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却与这天下有关!”陆瑁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案卷,厉声道,“你可知,你每多喝一口酒,这耒阳城中,便可能多一桩冤案无法昭雪?你每多睡一个时辰,这耒阳的百姓,便可能多受一日的苦楚?你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屑于处理这升斗小民之事。可你难道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连一县都治理不好,又何谈治理天下?”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庞统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着陆瑁,那双原本浑浊的醉眼,此刻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将陆瑁的内心看穿。
“你……你究竟是谁?”庞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郑重。
陆瑁微微一笑,将吃剩的鸡骨头扔到一旁,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不想看到明珠蒙尘,宝玉碎裂的路人罢了。士元先生,主公与军师,都在等着你。这小小的耒阳县,便是你的试金石。你若能将这百日积压的公务,在半日之内,处理得井井有条,我陆瑁,便亲自为你牵马,回公安向主公与军师复命!你若不能,那便证明,你这‘凤雏’之名,不过是浪得虚名!你,敢不敢与我赌这一局?”
庞--统死死地盯着陆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那被酒精和失意麻痹已久的骄傲与好胜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大喝一声:“好!赌就赌!来人!将所有案卷,通通给我搬上来!我庞士元今日,便让你看看,何为‘凤雏’之才!”
一场关于凤雏出世的大戏,在陆瑁的激将之下,终于在小小的耒阳县衙,正式拉开了帷幕。
随着庞统的一声令下,整个耒阳县衙,瞬间从一个死气沉沉的酒馆,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
衙役们将那堆积如山的案卷,一摞摞地搬到大堂之上。庞统坐在案前,神情肃穆,眼中再无半分醉意。他左手持笔,右手翻阅案卷,口中则念念有词,同时对堂下的数名书吏下达着指令。
“城东张三状告李四侵占其田产一案,证据确凿,判李四归还田地,并赔偿张三三季收成。堂下书吏,立刻拟写判文!”
“城西王屠户与赵酒家斗殴一事,起因乃口角之争,双方皆有损伤。判二人互相赔付医药费,握手言和。再有犯者,杖责二十!”
“关于城南护城河清淤一事,款项早已拨下,却迟迟未动工。传县尉前来问话!本官怀疑,其中必有贪腐!”
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最精密的计算机。他的双眼,如同一架扫描仪,飞速地扫过案卷。他的嘴巴,如同发号施令的将军,将一道道条理清晰、判决公允的指令,精准地传达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陆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终于亲眼见识到了,何为“凤雏”之才!这种一心多用,同时处理多项复杂事务,并且还能做到分毫不差的能力,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明才智了,这是一种近乎于“妖”的天赋!
不到半日,日头将将偏西。那堆积如山的案卷,竟真的被庞统处理得一干二净!所有的判决,都公正合理,无可挑剔。甚至于,他还从几桩看似寻常的民事纠纷中,敏锐地嗅出了县尉贪腐的线索,当场便将其拿下,审问出了真相。
当最后一卷文书落下判决的朱砂笔时,庞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陆瑁,那张丑陋的脸上,此刻却洋溢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骄傲。
“如何?”他问道。
陆瑁对着他,深深地、心悦诚服地,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之才,惊天动地!瑁,服了!”
说罢,他真的走到门外,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亲手将缰绳递到庞统面前。
“先生,请上马!瑁,为您牵马,回公安!”
庞统看着陆瑁那真诚而又充满敬意的眼神,心中那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他哈哈大笑,扶起陆瑁,道:“子璋,你这个朋友,我庞统交了!牵马就不必了,你我,当并辔而行!”
数日后,当陆瑁带着精神焕发的庞统,回到公安城时,张飞正好在太守府门前,见到了这一幕。
他看到陆瑁,又看到他身边那个样貌丑陋的庞统,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跑进府内,对正在议事的刘备和诸葛亮大喊道:“大哥!军师!不好了!子璋被人骗了!”
“三弟,何事惊慌?”刘备问道。
“俺刚才在门外,看到子璋带回来一个骗子!那人长得奇丑无比,定是个奸诈之徒!子璋还对他客客气气的,怕不是中了什么邪!”
他话音未落,陆瑁已经带着庞统走了进来。
刘备一看庞统,果然是那个被他打发去耒阳的丑陋书生,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陆瑁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公,军师,瑁幸不辱命,已将凤雏先生,请回来了!”
刘备尚未开口,诸葛亮已是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庞统面前,拉着他的手,大笑道:“士元!你总算肯回来了!”
庞统看着诸葛亮,亦是笑道:“孔明,你这卧龙,还是这般喜欢算计人!罢了罢了,看在子璋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两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备看着这一幕,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自己险些错过了一位与诸葛亮齐名的绝世大才!他心中又惊又愧,连忙走下主位,亲自来到庞统面前,深深一揖。
“先生!备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埋没了先生!备之过也!还望先生海涵,不计前嫌,助我一臂之力!”
庞统见刘备如此诚恳,亦是动容。他连忙扶起刘备,道:“主公言重了。士元亦有傲慢之过。今后,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至此,卧龙、凤雏,这两位三国时代最顶级的谋士,终于在刘备的帐下,胜利会师!
刘备大喜过望,当即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其地位,仅在诸葛亮之下,与陆瑁平级。自此,刘备集团的智囊团,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议事厅内,刘备居中,左有卧龙,右有凤雏和徐庶,堂下有关、张、赵、陆等一干绝世猛将。看着这文武济济,人才鼎盛的景象,刘备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