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月谷,清晨推开剑庐门,地面结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响,连空气都透着股清冽的冷。院角的老炭盆里,昨夜没熄的炭火还冒着细烟,混着霜木枝干的干香,飘在晨雾里。林砚蹲在储物间门口,翻出那捆粗草绳——绳子是前年苏清寒留下的,外面还裹着块蓝布,布角绣着片小小的霜叶,边角已有些磨损。他抖开绳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纤维,想起笔记里写的“冬护草木,如护邻人,绳要松些,留些呼吸的缝”,心里泛起阵暖意。
“林哥哥,绳子来啦!”阿禾抱着个黄铜暖手炉跑过来,炉身烫得她时不时换手,炉盖的镂空花纹里,炭火的红光一闪一闪。她把暖手炉放在石阶上,伸手去够林砚手里的绳子,小胳膊举得老高:“我帮你递,这样你就不用来回跑啦!”林砚笑着把绳头递给她,阿禾立刻攥紧,像握着件宝贝。
阿辰则蹲在谷口的小霜木旁,手里拿着块粗棉布,正轻轻擦着枝干上的霜花。霜花沾在布上,很快化成小水珠,他擦得格外仔细,连分叉的细枝都没放过:“去年冬天这棵树还没我胸口高,现在都快到我肩膀了,风大的时候,还能帮我们挡点寒气呢。”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林砚,“绳子绑低点,免得被风吹松。”
林砚点点头,拿着绳子绕树干两圈,刚要打结,胸口的“寒”佩突然泛了点淡青的微光,顺着他的指尖落在绳结处。他手一顿,试着把结打松些,果然比刚才稳了不少——像是苏清寒在旁边悄悄提醒。绑到第三棵树时,阿禾突然喊:“林哥哥你看!绳子上的霜叶印和树影叠在一起啦!”林砚抬头,阳光刚好穿过枝干,把布角的霜叶影投在绳上,像给草绳盖了个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剑庐的窗纸,在地上洒出方方的暖斑。三人围坐在木桌旁整理笔记,阿禾翻得飞快,突然“呀”了一声,从页间抽出张泛黄的旧纸:“这是什么呀?”纸上画着个简笔小像,梳着发髻的女子手里抱着片霜叶,旁边用细墨写着行小字:“霜木再青时,谷镇皆安。”字迹娟秀,正是苏清寒的笔锋。
林砚接过纸,指尖抚过墨迹,纸页边缘有些发脆,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落笔的温柔。“是清寒画的自己吧?”阿辰凑过来看,伸手轻轻压平纸角的褶皱,“我们把它放在木盒最上层,以后每次整理笔记,都能先看见她的画。”阿禾点点头,跑去拿来块小镇纸,是用霜木做的,上面刻着片叶子,小心地压在画纸上。
刚收拾好木盒,院外就传来“咕噜咕噜”的马车声。柳玄裹着件厚棉袄,脖子上还围着条土布围巾,掀开车帘跳下来,靴底沾着点雪:“可算到了!路上雪化了,马车走得慢。”马车上堆得满满当当:两坛腌咸菜、一筐晒干的萝卜干,还有两袋木炭,炭袋上贴着张纸条,是丫丫的字:“阿禾姐姐,记得烤红薯!”
“天快冷透了,给你们送点过冬的东西,”柳玄拍了拍炭袋,“镇里今年的炭够烧,你们放心用。对了,丫丫昨天还念叨,说明天想来学剑,还说要带红薯粉来,和阿禾一起做红薯饼。”阿禾一听,立刻抱着暖手炉跑到马车旁,“真的吗?我早就想做红薯饼了!”
第二天一早,丫丫果然来了,背着个花布包,里面装着细磨的红薯粉,还有块刚蒸好的红薯:“妈妈说用这个和粉,饼会更甜!”阿禾拉着她进了灶房,灶里的炭火已经烧旺,锅里的水冒着热气。两人揉面时,面粉沾了满手,你笑我我笑你,甜香很快飘出灶房。
阿辰则在院中空地教丫丫练剑,血剑的红光落在光秃秃的霜木枝干上,影子映在地上,竟和剑谱里“寒月一剑”的招式隐隐重合。丫丫握着木剑,跟着阿辰的动作抬手、收势,比上次稳了不少,偶尔出错,阿辰也不着急,耐心地帮她调整手腕:“对,再慢一点,想着剑要跟着心走。”
林砚坐在门槛上,手里翻着苏清寒的笔记,阳光透过窗纸落在纸页上,“寒”佩的微光和墨痕叠在一起,暖得像晒过太阳的霜叶。他偶尔抬头,看一眼灶房门口打闹的阿禾和丫丫,再看一眼认真练剑的阿辰,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傍晚时,红薯饼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四人围坐在炭炉旁,炉火烧得正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阿禾递过来一块刚烤好的红薯饼,外皮焦脆,咬一口,里面的红薯馅甜得流心。柳玄边吃边说:“镇里商量好了,开春就修个晒谷场,就挨着谷口的霜木林,以后谷里和镇里的粮食一起晒,热闹!”
林砚咬着红薯饼,望着炉里跳动的火苗,又摸了摸胸口的“寒”佩——古玉的温度和炉火的暖混在一起,踏实得让人安心。窗外的风还在吹,却没了清晨的冷意,他想起苏清寒笔记里的那句“霜木再青时,谷镇皆安”,低头笑了笑——如今,这安稳的冬天,不正是她盼了许久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