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穿过洞窟,吹得火把明灭不定。黑莲舰队的匪徒们依旧在忙碌,将物资从破损的主船转移到隐藏在岩壁缝隙后的备用小船上。那刀疤脸头领站在一块较高的岩石上,不耐烦地催促着,声音在洞窟内回荡。
墨云舟屏住呼吸,借助阴影和杂物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关押人质的小洞穴靠近。胸口的闷痛如同针扎,但他强行压下,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他能听到洞穴内传来的细微啜泣和压抑的恐惧喘息。
岩雪则沿着洞窟的另一侧边缘移动,她的目标是一堆堆放稍显凌乱的箱笼,旁边恰好有几罐未封严的火油,刺鼻的气味隐隐散发出来。她需要找到一个最佳时机和位置。
就在刀疤脸转身呵斥一个笨手笨脚差点摔了箱子的手下时——
岩雪动了!她拾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片,运起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微薄力量,手腕一抖,石片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那堆箱笼最上方一个看似不太稳固的木箱!
“哐当!”
木箱应声翻倒,里面装着的金属零件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怎么回事?!”刀疤脸猛地回头,怒目圆睁。
所有匪徒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吸引,纷纷望向那边。
“谁?给老子滚出来!”刀疤脸厉声喝道,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就是现在!
墨云舟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扑向那小洞穴入口!守在洞口的两名匪徒刚被声响吸引,反应慢了半拍,只觉眼前剑光一闪,咽喉一凉,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墨云舟冲入洞穴,只见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被绳索捆绑,嘴也被堵住,眼中充满了惊恐。他来不及细说,长剑一挥,精准地割断他们身上的绳索。
“想活命的,跟我走!快!”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姓们虽然惊恐,但求生本能让他们迅速挣扎着站起,跟着墨云舟向外冲。
洞窟主区域,匪徒们已经发现了墨云舟和人质。
“妈的!有朝廷的狗!在那边!”刀疤脸一眼看到了正带着人质试图绕向洞窟另一侧出口的墨云舟,立刻咆哮起来,“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大部分匪徒立刻挥舞着兵刃,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岩雪姑娘!”墨云舟一边挥剑格开射来的零星弩箭,一边高呼。
岩雪早已趁乱移动到火油罐附近。听到呼声,她毫不犹豫,用尽力气将旁边一支仍在燃烧的火把踢向了堆叠的火油罐!
“砰!”
火把砸中陶罐,火星四溅!其中一个罐子破裂,黑色的火油流淌出来,遇到明火,瞬间“轰”地一声腾起巨大的火焰!火势迅速蔓延,引燃了旁边的箱笼和杂物,浓烟滚滚而起!
“火!起火了!”
“快救火!”
匪徒们顿时一阵大乱,有人想去救火,有人还想追击墨云舟和人质,场面陷入混乱。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也暂时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走水了!快拿水!”刀疤脸气急败坏地吼道,眼看墨云舟等人就要消失在烟雾和岩壁的拐角后,他眼中凶光一闪,夺过身旁一人手中的弩箭,对着墨云舟的背影狠狠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破空而去!
墨云舟正全力掩护百姓撤退,听到背后恶风不善,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从侧面扑来,用力推了他一把!
“噗嗤!”
弩箭深深扎入了那人的肩胛!
是岩雪!她在点燃火油后,并未远离,一直关注着墨云舟这边的情况,眼见弩箭射来,不及多想,便扑了过来!
“岩雪姑娘!”墨云舟目眦欲裂,反手一剑格开另一名逼近的匪徒,一把扶住踉跄的岩雪。
“我没事……快走!”岩雪脸色瞬间惨白,肩头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衫,但她咬紧牙关,推着墨云舟,“带他们走!”
墨云舟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深深看了岩雪一眼,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决绝,猛地转身,护着惊恐的百姓,迅速冲向了洞窟另一侧那个较为隐蔽的出口。
刀疤脸见一击未能留下墨云舟,又见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气得暴跳如雷,却也不敢再追,只能怒吼着指挥手下赶紧抢救重要物资,尤其是那些“迷魂香”和火器,准备登上备用船撤离。
墨云舟带着百姓冲出洞窟,外面是陡峭的临海山崖,只有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路通往上方。他不敢停留,催促着众人沿着小路向上攀爬。
“岩雪姑娘她……”一个被救的百姓喘息着问道,脸上带着担忧。
“她会跟上来的!”墨云舟语气坚定,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他回头望去,只见洞窟出口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附近的海面,却不见岩雪的身影。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道身影踉跄着从浓烟中冲出,正是肩头带箭的岩雪!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清明,看到墨云舟和百姓已经安全,微微松了口气。
“快走……他们可能会从海上追……”她虚弱地说道。
墨云舟立刻上前扶住她,一行人不敢怠慢,沿着险峻的小路,奋力向上攀爬,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才找了个隐蔽的岩石后稍作喘息。
墨云舟小心地检查岩雪的伤口,弩箭入肉颇深,万幸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他撕下衣襟,为她简单包扎止血。
“多谢……”墨云舟声音低沉,带着后怕。
岩雪摇摇头,目光望向山下那个仍在冒烟的洞窟,以及海面上那艘正在匆忙起航的黑色备用小船:“可惜,还是让他们跑了大部分……不过,他们仓促撤离,定然会留下痕迹。”
“只要留下痕迹,就跑不掉!”墨云舟眼神冰冷,“黑莲舰队,墨家余孽……他们的勾结,陛下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大靖皇宫,永宁宫。
沈清辞几乎一夜未眠,再次翻开了那本厚重的《楚门医案》。烛光下,她的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纸页,最终停留在记载“南疆蛊术与迷魂香”的章节。
书中提到,某些南疆秘制的迷魂香,配合特定的符文印记,可在人无知无觉中影响其心智,甚至埋下听从特定指令的“种子”,待到特定时机或被特定信号触发,便会显现效果。这与她在太子遗物中发现的那张薄纸,以及黑莲匪徒提到的“迷魂香”隐隐对应。
“符文为引,迷香为媒,种魂于心,听命于外……”沈清辞轻声念着书上的描述,脸色越来越凝重。若此法真被用在了太子身上,甚至……宫中还有其他人中招?
她立刻起身,唤来心腹宫女:“传本宫懿旨,以查验宫人身体状况,预防时疾为由,令太医署即日起,暗中排查所有曾在东宫服侍、以及与先皇后林氏过往密切的宫人,重点观察他们是否有心悸、多梦、偶发失神之症,脉象是否有细微异常。切记,不可声张,一切暗中进行。”
“是,娘娘。”宫女领命而去。
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心中忧虑更深。这宫墙之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墨家的手,似乎比想象中伸得更长。允翊那孩子,生前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操控?而如今,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威胁,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她轻轻摩挲着腕上一只素银镯子,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楚家旧物。楚家的冤案,林婉儿的阴谋,墨家的复辟,寂灭的威胁……这些看似分散的线索,仿佛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而此刻,远在北境军大营,那被符咒封印的铅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海域的潮湿气息,悄然萦绕其上,那令牌上的扭曲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诡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