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爪合拢的瞬间,李屿风将阴阳力凝聚成盾,硬生生扛住了那股撕裂魂魄的巨力。墨绿色的煞气顺着盾面流淌,在他手臂上蚀出细密的血痕,疼得他牙关紧咬。远处酆都城的方向,赵山河的虚影越来越清晰,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正挂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小师弟,别挣扎了。”赵山河的声音像磨铁般刺耳,透过煞气传进李屿风耳中,“你以为吸收了赵青禾的残魂就能赢?那女人的魂魄里,藏着我当年种下的‘煞种’,现在她的力量越强,你的死期就越近。”
李屿风心中一沉,果然感觉到体内的阴阳力开始躁动。那些融入其中的白光突然泛起黑气,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魂魄,每动一下,就勒得更紧。他低头看向胸口,赵青禾的日记正微微发烫,封面上的栀子花印记竟渗出点点血丝。
“哥……好疼……”残魂的声音在意识里微弱地响起,带着孩童般的哭腔。
李屿风的心猛地揪紧。他能“看”到赵青禾的残魂正被煞种侵蚀,那些原本纯净的白光被染成墨色,像朵被污染的栀子花。这是赵山河的算计——让他亲手吸收带毒的残魂,再借煞种引爆,让他和残魂同归于尽。
“卑鄙。”李屿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突然将阴阳力反转,任由煞气涌入体内。盾面瞬间破碎,鬼爪的压力骤然减轻,却让他的魂魄像被扔进了毒液池,疼得眼前发黑。
“疯了?”赵山河的虚影愣了下,随即狂笑,“想用这种方式逼出煞种?你可知这残魂会彻底消散!”
李屿风没有理会。他正集中全部意识,引导着苏晓晓残留的金光,像手术刀般剥离缠在残魂上的煞种。金光触碰到黑气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残魂的哭喊声越来越响,却始终没有溃散——赵青禾的执念比他想象的更顽强,或许是那份对“回家”的渴望,支撑着她对抗煞种的侵蚀。
“屿风哥哥……”苏晓晓的声音突然在意识边缘响起,带着微弱的暖意,“用日记里的气息引她出来!我记得她的字迹里,有阳光的味道!”
李屿风眼睛一亮,急忙用阴阳力包裹住胸口的日记。泛黄的纸页在灵力催动下自动翻开,那些稚嫩的字迹突然亮起金光,组成一串模糊的符文——那是赵青禾小时候跟着哥哥学画的“安魂符”,虽然歪歪扭扭,却带着最纯粹的善意。
“青禾,看着这个。”李屿风的意识声音放得极轻,“还记得吗?这是你八岁那年,偷偷画了贴在哥哥床头的符。你说画得不好看,却盼着他做个好梦。”
残魂的哭喊声突然停顿。那些被煞气包裹的白光剧烈颤抖,竟硬生生挣开一道缝隙,与日记上的符文遥相呼应。李屿风趁机将金光注入缝隙,煞种的黑气像是被烫到般退缩,露出底下依旧纯净的魂核。
“就是现在!”他猛地加大灵力输出,阴阳力化作洪流,将残魂与煞种彻底剥离!
“啊——!”赵山河的虚影发出一声痛呼,酆都城方向的黑气剧烈翻涌,鬼爪的力道瞬间减弱。被剥离的煞种化作一道黑线,尖叫着飞回虚影体内,而赵青禾的残魂则虚弱地蜷缩在李屿风的意识里,白光黯淡,却再无黑气缠绕。
李屿风松了口气,刚想喘口气,却发现鬼爪并未消失,反而从指尖滴落墨绿色的毒液,在荒原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深坑。远处的守门鬼们突然躁动起来,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再次朝着他围拢过来,只是这次,它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和赵山河一样的红光。
“有意思。”赵山河的虚影揉了揉胸口,脸上的狞笑更甚,“没想到你能剥离煞种。不过没关系,这些守门鬼刚吸了门主的生魂,正好让你尝尝被万鬼分食的滋味。”
李屿风抬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守门鬼从四面八方涌来,鬼爪铺天盖地,遮得暗红色的天空都暗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将赵青禾的残魂护在身后,握紧了拳头——阴阳力经过刚才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而苏晓晓的金光也几乎耗尽,想要同时对抗鬼群和赵山河,根本不可能。
“跑!”李屿风对意识里的残魂喊道,“从我的魂魄里出去!往酆都城相反的方向跑!那里有冥界门,玄机子他们会接应你!”
残魂却摇了摇头,虚弱的声音带着固执:“不……哥说过……不能丢下家人……”
李屿风一怔,随即苦笑。他忘了,这残魂里最深刻的,除了怨念,还有对“家人”的执念。哪怕被亲哥哥炼成傀儡,这份执念也未曾消散。
“我不是你家人。”他试图推开残魂的意识,“我是玄门弟子,是来除煞的。”
“可你……让我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憧憬,“哥说过,闻到花香,就离回家不远了。”
李屿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突然想起赵青禾日记的最后一页,除了潦草的字迹,还有个用铅笔涂画的栀子花,花瓣被反复涂抹,黑得发亮,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几只守门鬼已经扑到近前,青黑色的鬼爪带着腥气,直抓李屿风的面门。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却被身后的鬼爪抓住了胳膊,尖锐的指甲瞬间刺入魂魄,疼得他眼前发黑。
“小心!”赵青禾的残魂突然爆发出一丝白光,撞向那只鬼爪。守门鬼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而残魂的白光则更加黯淡,几乎快要透明。
李屿风又惊又怒:“谁让你动手的!”
“你……护了我……”残魂的声音带着困惑,却异常坚定,“我也……要护你……”
李屿风愣住了。他看着意识里那道虚弱的白光,突然陷入了两难——如果带着残魂一起战斗,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护不住她,最终只会让她被守门鬼撕碎;可如果丢下她独自逃跑,又怎么对得起她刚才的舍身相护,对得起她日记里那句“不能丢下家人”?
“磨蹭什么?”赵山河的声音带着嘲讽,“要么带着这累赘一起死,要么丢下雪藏,自己逃命。小师弟,这选择题很难做吗?”
李屿风没有回答,只是突然转身,将赵青禾的残魂紧紧护在怀里,同时调动起最后的阴阳力,在周身形成一道薄薄的光膜。守门鬼的爪子落在光膜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光膜剧烈震颤,却始终没有破碎。
“青禾,听着。”李屿风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让你被这些鬼东西伤到。但我们得合作。”他将一丝阴阳力注入残魂体内,“你的执念里有对煞气的感应,对不对?告诉我,这些守门鬼的弱点在哪里?”
残魂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白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光点,像是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扑来的鬼群上方。“它们……脖子上……有红绳……”残魂的声音带着吃力,“是……赵山河的……煞线……”
李屿风顺着光点望去,果然看到每只守门鬼的脖颈处,都缠绕着一根极细的红绳,隐在黑气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红绳的另一端,都连接着远处赵山河的虚影,像是提线木偶的丝线。
“好样的!”李屿风精神一振,突然想起玄门古籍里记载的“断煞术”——专门斩断施术者与煞气载体之间的联系,只是这术需要极快的速度和精准的灵力控制,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能帮我锁定所有红绳的位置吗?”他问残魂。
残魂没有说话,只是白光中的光点突然变得明亮,将每根红绳的位置都标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红绳最脆弱的节点都闪烁着微光。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将仅剩的阴阳力凝聚在指尖,同时在意识里对残魂说:“等会儿我会用断煞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残魂轻轻“嗯”了一声,白光主动贴近他的意识,像是在给他力量。
李屿风不再犹豫,猛地将指尖的阴阳力甩出!黑白相间的光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鬼群中穿梭,精准地斩向每根红绳的节点!
“噗噗噗!”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过后,所有守门鬼脖子上的红绳同时断裂,化作红色的煞气消散。失去控制的守门鬼们瞬间停住动作,眼神里的红光褪去,露出迷茫的神色,随即像是失去了支撑,纷纷化作黑烟,消散在荒原上。
远处的赵山河虚影突然闷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断煞术?你竟然会这招!”
李屿风没有理会,只是扶住意识里摇摇欲坠的残魂——刚才的断煞术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而残魂为了锁定红绳,也消耗了大量白光,此刻已经虚弱得只剩一点微光。
“撑住。”他用最后的灵力包裹住残魂,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快到冥界门了。”
就在这时,荒原突然再次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远处的酆都城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赵山河的虚影暴涨数倍,周身的黑气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黑龙,龙爪一挥,就将半空中的往生钟撞得粉碎!
“游戏结束了。”赵山河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整个荒原,“李屿风,受死吧!”
黑龙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燃烧,朝着李屿风直扑而来。这火焰比之前的噬魂火要强盛百倍,光是靠近的热浪,就让李屿风的魂魄开始发烫。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屏障,挡住了通往冥界门的路——赵山河早就断了他的退路。
李屿风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火,又看了看意识里几乎透明的残魂,心中突然做出了决定。他将赵青禾的日记掏出来,紧紧按在残魂的白光上,同时调动起最后一丝阴阳力,注入日记的栀子花印记里。
“青禾,记住这香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等会儿我炸开屏障,你就顺着缺口跑,别回头。玄机子他们会带你找到真正的栀子花,带你回家。”
残魂拼命摇头,白光剧烈颤抖,像是在哭:“不……要一起……”
“听话。”李屿风笑了笑,像哄小孩似的,“我得留下来断后。你忘了?玄门弟子的规矩,就是不能让煞气越界。等我处理完这里,就去找你,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栀子花。”
残魂沉默了,白光中渗出点点泪光,像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黑火已经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李屿风的魂魄点燃。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赵青禾的残魂和日记一起推出,同时将所有阴阳力凝聚在拳头上,狠狠砸向身后的黑色屏障!
“轰隆——!”
屏障应声而碎,露出后面通往冥界门的微光,而李屿风则被黑火瞬间吞没,意识陷入一片灼热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残魂带着哭腔的呼喊:“哥……等你……”
***冥界门的缝隙外,玄机子正焦急地踱步,手里的三枚铜钱被捏得发烫。墨尘和凌霜则守在缝隙旁,桃木剑和冰晶随时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李屿风的身影。
“师叔,要不我进去看看?”墨尘忍不住道,“那臭小子别是真被万鬼分食了吧?”
“闭嘴!”玄机子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同样没底。刚才往生钟碎裂的动静,连冥界门外都能感觉到,赵山河的力量,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就在这时,缝隙里突然飞出一道白光,紧接着是本泛黄的日记,“啪嗒”一声落在玄机子面前。白光落地后,化作一道虚弱的残魂,正是赵青禾,只是此刻她正对着缝隙的方向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禾?”玄机子认出了她,急忙上前,“屿风呢?”
残魂指着缝隙,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白光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墨尘的心沉了下去,握紧桃木剑道:“我就知道!那臭小子肯定出事了!凌霜丫头,跟我进去捞人!”
“等等!”凌霜突然捡起地上的日记,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青禾的日记!”
玄机子和墨尘凑过去,只见日记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是李屿风的笔迹,力透纸背:“师父,借青禾一用,引赵山河出酆都城。告诉晓晓,等我回来,就带她去看栀子花。”
字迹的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极了苏晓晓日记里的涂鸦。
玄机子看着那行字,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热:“这臭小子……”
墨尘却没明白,挠着头道:“借青禾引赵山河?他想干嘛?难道要跟那老东西同归于尽?”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日记,看向缝隙深处,那里隐约传来龙吟般的咆哮,和李屿风隐约的笑声,带着决绝,却又异常轻快。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李屿风第一次学画符,把“镇煞符”画成了“招鬼符”,被玄机子罚抄一百遍,却还是边抄边笑,说:“师姐你看,这鬼画得还挺可爱。”
那时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和此刻日记上的笑脸重叠在一起。
凌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冰晶:“他不是要同归于尽。”她的声音异常坚定,“他是要把赵山河引到冥界门,在这里,彻底了结。”
墨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咧嘴一笑,露出和李屿风如出一辙的决绝:“好小子!够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给那老东西准备份‘大礼’!”
玄机子抚摸着日记上的栀子花印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沉声道:“通知所有玄门弟子,布‘锁界阵’!今天,就在这冥界门外,让赵山河有来无回!”
远处的荒原深处,黑色的火焰中,李屿风的魂魄虽然被灼烧得剧痛,嘴角却始终挂着笑容。他能感觉到,赵青禾的残魂已经安全离开,而赵山河的黑龙正被他一点点引向冥界门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师父,师叔,师姐,还有等着他带她去看栀子花的师妹。
这场两难的选择,他终于做出了答案。
而接下来,就是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