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弟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晕在山谷间跳动,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墨尘踩着骨杖的脚微微用力,杖身发出痛苦的呻吟,顶端的骷髅头挂件像是被踩碎了喉咙,呜咽声细若游丝。“先把这老东西捆结实了,等玄机子师叔来了再发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符文锁链,这锁链是用玄门特制的雷击桃木心混着朱砂编织的,专克邪祟,缠在门主身上时,那些血符咒文像是被泼了硫酸,滋滋冒着黑烟。
凌霜扶着石壁喘了口气,指尖的冰晶渐渐散去,露出被寒气冻得发红的指节。“这老东西的尸煞比预想的重,困魂阵得加三层朱砂。”她从乾坤袋里摸出黄符和朱砂笔,手腕轻转,符纸上瞬间浮现出繁复的纹路,“墨尘师兄,帮我护法。”
“放心。”墨尘往嘴里塞了颗凝神丹,嚼得咔嚓响,“有你师兄在,苍蝇都飞不进来。”他转身对着赶来的玄门弟子扬声喊,“都愣着干嘛?搭结界!三十步外设警戒,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弟子们应声忙碌起来,桃木剑插成的警戒桩在地上排成圈,符纸在桩顶燃烧,升起淡金色的光膜,将冥界门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门主被符文锁链捆在冥界门旁的老槐树上,黑袍下的血符还在挣扎,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皮肤下游动。他抬着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冥界门的铜钱币印记,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困魂阵?就凭你们这点道行,也想困住老夫?”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凌霜没抬头,指尖的朱砂笔在黄符上疾走,墨尘蹲在她身边,手里转着桃木匕首,时不时往门主身上丢个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他最疼的穴位上,气得对方骂骂咧咧却动弹不得。
李屿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点闷笑:“墨尘师叔这招‘扰敌术’挺别致,比符咒管用。”
“那是,”墨尘得意地扬眉,“对付这种老顽固,就得物理精神双重打击。”他话音刚落,突然“哎哟”一声跳起来,原来门主不知何时挣开了半只手,指甲变得乌黑尖利,差点挠到他的脚踝。“还敢动?”墨尘抬脚就踹在门主膝盖弯,对方“噗通”跪倒在地,锁链勒得更紧,血符咒文的黑烟冒得更凶了。
凌霜已经画好了七张困魂符,双手结印,符纸突然无风自燃,化作七道金芒,落在老槐树周围,形成一个等边七角形。“起阵!”她轻喝一声,金芒扎入地面的瞬间,泥土里冒出无数淡金色的丝线,像藤蔓般缠向门主,所过之处,杂草都化作灰烬——这是困魂阵的第一层,“锁灵”。
门主身上的黑袍被金线缠住,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他猛地抬头,嘴里喷出一团黑雾,黑雾落地化作几只尖嘴獠牙的小鬼,嗷嗷叫着扑向凌霜。“雕虫小技。”墨尘挥着桃木匕首迎上去,匕首划破空气时带起淡金色的光弧,小鬼碰到光弧就像雪球遇了火,瞬间消融,“给你师叔表演个‘斩草除根’!”
“别玩了,第二层‘缚煞’要起了。”凌霜的额角渗出细汗,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阵眼处的黄符上,七道金芒突然暴涨,在半空中交织成网,网眼处流淌着暗红色的光——那是用玄门弟子的精血混合朱砂特制的“煞血网”,专门捕捉逸散的煞气。
门主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深深勒进皮肉里,露出的手腕上,那道铜钱烙印竟开始发烫,金色的光芒透过皮肤往外渗,与困魂阵的金芒遥相呼应。“不——!”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体内的煞气像是被烙印吸引,疯狂往体外涌,血符咒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我的煞……我的煞!”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惊讶,“铜钱好像在吸他的煞气!”
“是玄机子师叔在铜钱里设的‘反哺阵’。”凌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当年师叔就说过,这铜钱能净化煞气,还能反哺阵法。”她加紧结印,“墨尘师兄,第三层‘镇魂’要来了,准备好引雷符!”
墨尘早摸出了引雷符,此刻正踮着脚往门主头顶的槐树枝上贴:“早就备好咯!等会儿让这老东西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比你那糯米水带劲!”
就在“镇魂”二字落下的瞬间,困魂阵的金芒突然剧烈闪烁,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门主的身体开始膨胀,黑袍被撑得鼓鼓囊囊,皮肤下青筋暴起,那些青筋竟都是黑色的,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老夫说过,没人能困住我!”他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煞罗门的‘共生煞’,岂是你们能懂的!”
“不好!他在引爆共生煞!”凌霜脸色骤变,镇魂层的金网开始出现裂痕,“墨尘师兄,引雷符!”
“来了!”墨尘猛地捏碎手中的法诀,槐树枝上的引雷符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乌云在山谷上空汇聚,雷声轰鸣作响。然而就在雷光即将落下的刹那,门主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墨绿色的冲击波,困魂阵的金芒像玻璃般碎裂,七道符光同时熄灭,墨尘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冥界门上,疼得闷哼一声。
“噗——”凌霜也被气浪掀翻,嘴角溢出鲜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门主——此刻对方的黑袍已经撑破,露出的皮肤上,竟贴着一张人脸!那人脸闭着眼睛,睫毛纤长,像是睡着了,正是门主早逝的妹妹,只是此刻她的脸颊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与门主的皮肤连在一起,仿佛共生的怪物。
“这才是老夫的底牌!”门主抚摸着脸上的妹妹人脸,眼神狂热又扭曲,“小丫头,你以为冻住我的脚就有用吗?我与妹妹共生共死,她的魂魄就是最好的煞气容器!”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那里的血符咒文组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阵法中心,一颗跳动的心脏正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这颗‘同心煞心’,可是用我和妹妹的心头血炼化的,困魂阵?不过是笑话!”
冥界门内传来李屿风的怒喝:“疯子!你竟然用自己妹妹的魂魄炼煞!”铜钱币印记的金光再次爆发,却比之前黯淡了几分,显然刚才的冲击让门内也受了影响。
墨尘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嘴角的血,咧嘴一笑:“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他拍掉身上的土,从乾坤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鼎,鼎身上刻满了符文,“本来想留着给玄机子师叔当寿礼,看来得提前开封了。”这是玄门的“镇煞鼎”,比刚才的镇界鼎小,威力却更集中,“凌霜丫头,还能站不?再搭个阵眼,我把这鼎的威力导进去。”
凌霜用黄符按住流血的嘴角,缓缓站起:“没问题。”她的眼神冷得像冰,“用亲人炼煞,这种货色,不配活在世上。”
门主抱着妹妹的人脸狂笑:“活?老夫要带着妹妹一起,成为这冥界门的新主人!”他身上的墨绿色煞气如海啸般涌出,山谷里的温度骤降,火把的光芒都变得微弱,“李屿风,刚才吞了我的本命煞很得意?那不过是我喂你的诱饵!现在,该你吐出来了!”
煞气撞在冥界门上,铜钱币印记剧烈震颤,门内传来苏晓晓的惊呼。墨尘将镇煞鼎往地上一按,鼎身暴涨,发出的金光与凌霜重新画出的阵眼相连,形成一道金色的漩涡,试图吸纳煞气。“屿风,撑住!”墨尘的额角暴起青筋,“这老东西在玩同归于尽的把戏,煞气里掺了他的生魂!”
“知道了!”李屿风的声音带着喘息,门内的金光忽明忽暗,“他想让煞气在我体内引爆,没那么容易!”
门主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因为他贴在胸口的妹妹人脸,眼皮竟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极淡的白光从人脸的眼角溢出,像一滴眼泪,滴落在墨绿色的煞气中,竟让煞气泛起了涟漪。“妹妹?”门主愣住了,煞气的涌出瞬间滞涩。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凌霜的阵眼突然爆发!黄符组成的锁链如活蛇般窜出,绕过煞气,死死缠住了门主的手臂。“就是现在!”墨尘猛地催动镇煞鼎,金色漩涡转速暴涨,将滞涩的煞气硬生生吸走了大半。
“不——妹妹!”门主看着人脸眼角的白光渐渐消散,像是疯了一样挣扎,“谁让你醒的!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冥界门内,李屿风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不是想跟你在一起,她是想让你住手。”铜钱币印记的金光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白影,正是门主妹妹的魂魄,她对着门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金光之中。
“不可能……”门主呆愣着,身上的煞气迅速消退,像是失去了源头。墨尘抓住机会,镇煞鼎的金光将他完全罩住,锁链勒得他骨骼作响。
凌霜走到他面前,朱砂笔点在他的眉心:“你妹妹的魂魄一直在反抗你,刚才是她用最后的力量帮了我们。”她的声音没有起伏,“连死者都比你懂善恶,你活着,才是对她的亵渎。”
门主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妹妹……回来……”
墨尘踹了他一脚:“别装死,玄机子师叔来了,有你受的。”他抬头看向冥界门,“屿风,没事吧?”
门内沉默了片刻,传来李屿风带着疲惫却轻快的声音:“没事。刚消化了他妹妹的善魂,铜钱好像更亮了。”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有,刚才那老东西的煞气里,藏着个有意思的东西,可能和赵山河有关。”
墨尘和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远处,玄机子的声音穿透结界传来:“墨尘,凌霜,出什么事了?”
墨尘咧嘴一笑,对着声音来处喊:“师叔,抓了个大的!还附赠个关于赵山河的线索!”
火把的光晕中,玄机子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身后跟着几个背着桃木剑的长老,表情严肃。而被镇煞鼎罩住的门主,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没人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半张烧焦的符纸,符纸上的纹路,与冥界门铜钱币印记旁一闪而逝的黑气,一模一样。
山谷里的风突然转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被刚才的煞气惊动,正在暗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