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殿的梁柱还在微微震颤,像刚经历过一场地震的幸存者。殿外的雷声越来越近,豆大的雨点砸在破损的殿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阴傀嘶吼,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苏晓晓靠在凌霜怀里,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手里的玉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裂痕像蛛网般爬满整个玉面,刚才爆发的红光几乎抽干了她灵体里的能量,此刻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怎么样?”凌霜用灵力轻轻包裹住她的灵体,指尖传来的触感轻飘飘的,像捧着一团随时会散开的雾,“要不要先回灵位休息会儿?玄机子师傅说过,灵体过度消耗时,回到寄身之物里能最快恢复。”
苏晓晓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行……玉佩里的他……很不安。”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玄阴的魂魄在玉佩里剧烈挣扎,每一次冲撞都像重锤敲在她的灵体上,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冥界核心在……在召唤他,他快控制不住了。”
话音刚落,玉佩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裂痕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像毒蛇的信子般舔舐着苏晓晓的指尖。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灵体竟变得透明了些,连衣服的颜色都淡了几分。
“不好!”玄机子刚用符咒加固好摇摇欲坠的镇魂柱,转头就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核心的煞气顺着玉佩钻进她灵体里了!”他急忙摸出一张镇魂符,想贴在玉佩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这煞气比刚才更烈,已经和李玄阴的魂魄缠在一起了!”
李屿风忍着胳膊上的灼痛走过来,时轮的金光在掌心流转,小心翼翼地探向苏晓晓的灵体。金光刚触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一股黑气弹开,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烧焦的味道。
“嘶——”苏晓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灵体剧烈晃动起来,像水波般泛起涟漪,“好烫……”
“别碰她!”玄机子一把拉住李屿风,“现在她的灵体和玉佩里的煞气形成了共振,你的金光是至阳之力,贸然接触会让她灵体崩得更紧,搞不好会直接散掉!”
墨尘蹲下身,短刀在指尖转了半圈,突然插在苏晓晓脚边的地面上。黑雾缭绕的刀身与玉佩的黑气产生了微弱的共鸣,竟暂时压制住了裂痕中渗出的黑雾。“这招‘以毒攻毒’还行吧?”他挑眉看向玄机子,“我这刀常年浸在冥界阴气里,多少能中和点煞气。”
“胡闹!”玄机子却急得直跺脚,“你这刀上的阴气是阴邪之属,现在用等于给核心煞气搭了座桥,暂时压制有什么用?等会儿反噬起来更厉害!”
他话音未落,苏晓晓的灵体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头发开始变得透明,手指穿过凌霜的衣袖时,竟直接穿了过去——灵体的凝实性正在快速流失。
“晓晓!”凌霜的心揪紧了,她能感觉到怀里的灵体越来越轻,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烟尘,“撑住!我给你输灵力!”
“别!”玄机子急忙阻止,“她的灵体现在像个破筛子,你的灵力灌进去只会从煞气撕开的缝隙里漏掉,还可能被核心煞气污染!”他急得团团转,朱砂笔在黄符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怎么办怎么办……灵体不稳最怕的就是这种阴煞侵袭,这就像给漏气的气球灌风,只会炸得更快……”
“或许……可以试试这个。”李屿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着几片干枯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茶寮老板给的安神叶,他说产自冥界和阳间的交界带,能安抚灵体波动。”
他刚想把叶子递过去,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殿外李玄阴的身影。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雨幕里,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胸口的黑色晶石闪烁着妖异的绿光,与天际的闪电遥相呼应。
“看到了吗?”李玄阴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她的灵体正在被核心同化,这是天命!她本就该成为我与核心之间的媒介,你凭什么阻拦?”
随着他的话语,苏晓晓的灵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玉佩的裂痕中涌出更多黑雾,像藤蔓般缠上她的手腕,顺着手臂往上爬。她的眼睛开始变得迷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属于她的、冰冷的笑意。
“晓晓!醒醒!”李屿风急得用金光去斩断黑雾,却被黑雾反缠上来,灼烧感顺着手臂蔓延,“别被他影响!想想你奶奶!想想我们一起对付过的怨灵!”
“奶奶……”苏晓晓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灵体短暂地凝实了些,但很快又被更汹涌的黑雾淹没,“好难受……它们在拉我……”
墨尘突然一脚踹在殿门的门槛上,埋在里面的爆符虽然之前没炸开,此刻却被他踹得松动,露出引线。“李玄阴你个老东西!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他摸出火折子,作势要点燃引线,“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子早就不想伺候了!”
“别冲动!”凌霜急忙拉住他,“现在引爆爆符,煞气会瞬间扩散,晓晓的灵体肯定撑不住!”她看着苏晓晓身上越来越浓的黑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或许……我有办法暂时稳住她的灵体。”
“什么办法?”李屿风急忙问。
凌霜没回答,只是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冰镜上。镜面瞬间泛起一层血色光晕,她伸手按住苏晓晓的眉心,轻声念起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声,血色光晕顺着她的指尖流入苏晓晓的灵体,黑雾接触到血色,竟像遇到烈火般退缩了几分。
“这是……凌家的血脉咒?”玄机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疯了?这咒语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稳固灵体,对你的损耗极大!”
“管不了那么多了。”凌霜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先撑到墨尘师叔想出办法再说。”
然而,她的血脉咒只坚持了片刻,殿外的李玄阴就突然狂笑起来:“没用的!核心的力量岂是你这点血脉能抗衡的?”他猛地将骨杖插入地面,绿色的光柱从地底喷涌而出,直冲天际,“感受核心的脉动吧!它在呼唤属于它的东西!”
光柱冲天的瞬间,苏晓晓的灵体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猛地从凌霜怀里飘了起来。她身上的黑雾彻底爆发,与天际的绿光相连,形成一道粗壮的光柱。她的五官开始扭曲,一半是属于她的迷茫,一半是属于李玄阴的狰狞,看起来诡异又可怜。
“晓晓!”李屿风纵身跃起,想抓住她飘起的衣角,却被光柱弹开,狠狠撞在镇魂柱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放弃吧。”李玄阴的声音在光柱中回荡,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她很快就会彻底成为核心的容器,到时候别说救她,你们所有人都得陪她一起被核心吞噬!”
苏晓晓的灵体在光柱中剧烈挣扎,透明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李屿风胸前的时轮上,眼中爆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时轮……平衡之心……”
李屿风浑身一震。
平衡之心!
他怎么忘了,平衡之心既能被冥界核心的力量影响,也能反过来制衡核心!刚才在核心空间,时轮的金光能与平衡之心共鸣,或许现在……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催动时轮的金光,将其凝聚成一道细长的光束,精准地射向苏晓晓灵体与光柱连接的地方。金光与绿光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水火交融般激起漫天光屑。
苏晓晓的灵体剧烈一颤,身上的黑雾竟消退了些许,她趁着这个间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引魂铃掷向李屿风:“用这个……引魂铃能……能锁住灵体……”
引魂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李屿风伸手接住,铃身冰凉,还带着苏晓晓灵体的温度。他看着在空中不断闪烁、随时可能溃散的苏晓晓,又看了看殿外狂笑的李玄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时轮的金光还在与绿光对抗,但他能感觉到,核心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金光的范围越来越小。苏晓晓的灵体已经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只有那枚裂痕遍布的玉佩,还死死地攥在她虚化的手里。
“凌霜师姐!帮我争取十息时间!”李屿风突然喊道,同时将引魂铃高高举起,“墨尘师叔!玄机子师傅!用你们最强的符咒护住铃身!”
凌霜立刻会意,将所有灵力注入冰镜,血色光晕再次爆发,暂时挡住了绿光的侵蚀。“快!我撑不了太久!”
墨尘和玄机子也同时动手,短刀的黑雾与符咒的金光交织成一道屏障,护住引魂铃。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将时轮的金光全部导入引魂铃。古老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声,声波带着金色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精准地笼罩住苏晓晓的灵体。
“以铃为引,以魂为锁——”他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铜钟上,“定!”
引魂铃的响声骤然拔高,金色的涟漪猛地收紧,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苏晓晓即将溃散的灵体紧紧锁住。她身上的黑雾被金光逼退,灵体终于不再闪烁,只是依旧透明得厉害,像一层薄冰。
但这稳定只持续了片刻,殿外的绿光突然暴涨,李玄阴的嘶吼带着疯狂:“找死!”
绿色光柱猛地下压,引魂铃的金色涟漪瞬间被压缩,铃身发出痛苦的“嗡鸣”,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苏晓晓的灵体再次剧烈晃动,这一次,连引魂铃的锁链都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她看着李屿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从灵体里推了出去,远远地掷向殿外的李玄阴。
“还给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不要……做你的容器……”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李玄阴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苏晓晓的灵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融入了引魂铃的金光中。
引魂铃“叮”地一声轻响,光芒骤盛,竟暂时挡住了绿光的侵袭。
而失去了玉佩这个媒介,李玄阴与苏晓晓灵体的联系瞬间断裂,他愣在雨幕里,看着掌心那枚裂痕遍布的玉佩,突然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
殿内,李屿风紧紧攥着引魂铃,铃身冰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苏晓晓灵体的微弱脉动。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没有了灵体的依托,苏晓晓的魂魄在引魂铃里撑不了太久,尤其是在冥界核心的持续冲击下。
雨还在下,雷声还在响,李玄阴的嘶吼像困兽般在殿外回荡。李屿风看着引魂铃上那道越来越明显的裂痕,又看了看身边灵力耗尽、脸色惨白的凌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尽快找到彻底稳住苏晓晓灵体的办法,否则,下一次光芒熄灭时,可能就是永远的消散。
而他不知道的是,被苏晓晓掷回给李玄阴的那枚玉佩,裂痕中正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光——那是苏晓晓灵体残留的气息,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仇恨的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