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的巨斧带着破风的锐响劈来，斧刃上凝结的阴气几乎要将空气冻裂。李屿风瞳孔骤缩，下意识将苏晓晓的灵体往身后一护，同时握紧桃木剑横挡——“铛”的一声脆响，剑斧相击的瞬间，他只觉得手臂像是被重锤砸中，发麻的痛感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虎口震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
“不自量力！”铁面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狞笑，巨斧再次扬起，这次的角度更刁钻，直取李屿风护着苏晓晓的那只手臂。
“小心！”玄机子忍着断臂的剧痛，从怀里甩出一把铜钱剑，铜钱在空中连成串，“当啷”一声撞在巨斧侧面，硬生生改变了斧刃的轨迹。墨尘趁机扑过来，将李屿风拽到一边，自己挥着短刀迎上去：“老铁皮！你的对手是我！”
凌霜则迅速结印，冰棱如箭般射向铁面的关节处：“他的面具是弱点！”
混乱中，苏晓晓的灵体飘到李屿风身边，引魂铃急促地响着：“你的手！流了好多血！”她想去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灵体却一次次穿过去，急得铜铃乱颤。
李屿风咬着牙按住手腕，视线却死死盯着重新闭合的石门——刚才铁面冲进来的瞬间，石门明明裂开了缝隙，可此刻又恢复了严丝合缝的模样，那些血管状的纹路里，暗红色液体流动得愈发缓慢，像是即将凝固的血液。
“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玄机子说过血祭门需要阴阳调和之血，刚才自己的纯阳血和苏晓晓的魂血只打开了一道缝，根本没完全激活，“墨尘师叔！凌霜师姐！想办法拖住他！”
话音未落，他已经扑向石碑，桃木剑反手划破另一只手腕——这次比刚才更狠，直接划开一道寸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苏晓晓的灵体惊呼着去拦：“别再放血了！你会没命的！”
“再不放血，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李屿风吼着将两只流血的手腕同时按在石碑凹槽上，“晓晓，相信我！”
他的血滴落在石碑上，没有像刚才那样燃起蓝火，而是被那些血管状纹路瞬间吸收，暗红色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干涸的河床被重新注入活水。苏晓晓的灵体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又看了看铁面那边——墨尘被巨斧逼得连连后退，玄机子的铜钱剑已经碎了大半，凌霜的冰棱也快耗尽灵力——终于咬了咬牙，抓起引魂铃再次浸入玉瓶。
“铛——铛——铛——”
三声脆响比刚才微弱了许多，第二滴金色魂血从铃铛上滴落，落在李屿风的血手印中央。这一次，没有出现石门开启又关闭的反复，石碑突然剧烈震动，那些血管状纹路里的液体猛地沸腾起来，顺着门楣蔓延，将整个石门都染成了暗红色。
“咔嚓——咔嚓——”
石门上的骨骼藤蔓开始收缩，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入口，一股比刚才浓郁十倍的阴气涌出来，带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却奇异地驱散了铁面周围的阴寒。铁面的巨斧劈到一半突然顿住，面具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怎么可能……这是……镇魂血？”
“镇魂血？”玄机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屿风的血里有镇魂石的灵力？”
李屿风也懵了——他只知道爷爷临终前给他的护身符里藏着块黑色石头，说能驱邪，却从没听说过什么镇魂石。但此刻没时间细想，石门后的入口已经打开，里面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无数模糊的黑影在晃动。
“快进去！”凌霜一脚踹在铁面膝弯，趁他踉跄的瞬间拽住玄机子，“墨尘！断后！”
墨尘应声甩出三枚烟雾弹，白烟瞬间弥漫开来：“老铁皮！有本事追进来！”
李屿风被苏晓晓的灵体半拖半拽地冲进石门，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感觉不到疼了，反而有种暖洋洋的力量顺着血液往四肢百骸流。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铁面在烟雾中疯狂挥舞巨斧，却始终不敢踏入石门半步，那些涌出的阴气像是无形的墙，将他死死挡在外面。
“他进不来？”李屿风喘着气问。
“镇魂血能净化阴邪，”玄机子靠在石壁上包扎伤口，声音虚弱，“铁面被阴傀门的浊气侵体，自然怕你的血。只是……”他看着李屿风手腕上快速愈合的伤口，眉头紧锁，“镇魂石的灵力不该这么霸道，你的血……”
话没说完，通道里突然亮起幽幽绿光，照亮了两侧石壁上的壁画——上面画着一群穿着古装的人，正将黑色石头嵌入活人胸口，那些人的表情痛苦又狂热，而最后一幅画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举着巨斧劈向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
“这是……阴傀门的献祭仪式？”凌霜的声音发颤，“那个戴面具的，像不像铁面？”
墨尘凑近看了看：“何止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那个婴儿……你们看他脖子上的胎记，是不是跟屿风的一样？”
李屿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有块月牙形的淡红色胎记，从小就有。壁画上那个婴儿的脖子处，果然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苏晓晓的灵体突然轻颤起来，引魂铃发出细碎的响声：“屿风，你看壁画角落的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壁画边缘刻着几行极小的篆字：“镇魂石宿主，阳年阳月阳日生，至阳之血可破阴傀，然血尽则魂散，需以纯阴魂血续命……”
“纯阴魂血……”李屿风猛地看向苏晓晓，她的灵体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引魂铃的铜链都在一点点消散，“晓晓！你刚才逼出的魂血……”
苏晓晓的灵体勉强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我不是碰巧能帮你，是因为我是纯阴体质啊……”她的灵体突然晃了晃，像是要随风散去。
“别说话！”李屿风赶紧用流血的手去碰她，想把自己的血渡给她，却被玄机子拦住。
“别傻了！”玄机子急道，“镇魂血是至阳，她的魂血是至阴，强行相融会相冲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葫芦，塞给李屿风，“这是聚魂露，快让她吸收！能暂时稳住灵体！”
李屿风赶紧打开葫芦，里面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刚倒出来就被苏晓晓的灵体吸收了大半，她的身影果然凝实了些，引魂铃也重新有了光泽。
“谢谢玄机子师傅……”苏晓晓的灵体虚弱地说。
“先别谢，”墨尘指着通道深处，“前面好像有动静。”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还漆黑一片的通道尽头，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锁链拖地的声响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嚎。凌霜握紧了冰棱：“是从冥界跑出来的鬼魂？还是……阴傀门的其他东西？”
李屿风将苏晓晓的灵体护在身后，桃木剑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在绿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不管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他看向自己的手腕，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红痕，“我的血好像……变烫了。”
话音刚落，通道里的温度骤然下降，那些绿光突然熄灭，只剩下远处那点昏黄的光在晃动。锁链声停了，哭嚎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像是舌头舔舐墙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头皮发麻。
“小心！”玄机子突然喊道，“是噬魂舌！阴傀门养的邪物，专舔活人的精气！”
李屿风立刻将桃木剑横在身前，他的血滴在剑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剑刃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与此同时，苏晓晓的引魂铃也急促地响起来，铜铃声中，那些舔舐声明显后退了些。
“看来你的血和晓晓的魂铃，能克制它们！”墨尘精神一振，抽出短刀，“跟我来，往有光的地方走！”
一行人互相掩护着往前挪动，李屿风走在最前面，桃木剑的金火照亮了脚下的路——地上散落着许多白骨，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指骨深深抠进石缝里。苏晓晓的灵体飘在他身边，引魂铃不停晃动，将那些试图靠近的黑影逼退。
玄机子和凌霜走在中间，玄机子不时往李屿风背上扔几张符纸，帮他补充灵力；凌霜则用冰棱在两侧布下结界，防止邪物偷袭。墨尘断后，短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偶尔有漏网的黑影扑过来，都被他一刀劈成青烟。
越往深处走，那点昏黄的光越亮，渐渐能看清那是一盏挂在墙壁上的油灯，灯芯是幽蓝色的，散发着冷幽幽的光。而油灯旁边，赫然立着一道新的石门，门上刻着四个大字：“冥界入口”。
石门紧闭，但这次没有石碑，只有门环是两个狰狞的鬼头，嘴里衔着铁链，铁链拖在地上，正是刚才听到的锁链声来源。
“这门怎么开？”墨尘踢了踢铁链，“总不能又要放血吧？”
李屿风刚要说话，就见那两个鬼头突然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珠转向他，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苏晓晓的灵体被啸声震得一晃，引魂铃差点脱手，李屿风赶紧用没受伤的手扶住她，另一只手的桃木剑指向鬼头：“想找打？”
鬼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啸声停了，其中一个鬼头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镇魂血宿主……冥界之门……需以……记忆为匙……”
“记忆为匙？”众人面面相觑。
另一个鬼头接着说：“献出……最珍贵的记忆……方可入内……”
李屿风皱眉：“什么意思？要我们忘记最重要的事？”
“非忘……”鬼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是……以记忆为引……让冥界……认出你们……”
玄机子若有所思：“我听说过，冥界只认有‘执念’的人，最珍贵的记忆往往藏着最深的执念……或许，这是让我们证明自己有资格进入。”
“那献出记忆会有什么后果？”凌霜警惕地问。
“无后果……”鬼头说，“只……会暂时……心口发痛……”
李屿风看了看苏晓晓的灵体，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痕，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拉着自己的手说：“小屿，记住，咱家的人，不能丢了良心，不能忘了责任……”
“我来试试。”他往前一步，桃木剑插在地上，伸出手按在鬼头门环上，“我最珍贵的记忆，是爷爷教我做人的道理。”
话音刚落，门环突然发烫，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臂涌进心口，随即又猛地抽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拽了出去。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闪过爷爷的笑脸，心口果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很快就消失了。
“叮——”
鬼头门环上的铁链突然绷直，发出一声脆响，其中一道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更浓郁的黑暗。
“可以……入内……”鬼头的声音弱了些。
墨尘见状，也走上前：“我最珍贵的记忆，是师傅教我第一招刀法的时候，他说‘刀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他按上门环后，闷哼一声，随即咧嘴笑了，“嘿，还真就心口疼了一下，没事！”
石门又开了一道缝。
凌霜、玄机子也依次献出记忆——凌霜想起了父亲教她凝结第一块冰棱的场景，玄机子则想起了自己刚入门时，师傅给的那碗救命粥。每献出一段记忆，石门就打开一点，直到苏晓晓的灵体上前。
“我……我最珍贵的记忆，是第一次见到屿风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羞涩，还有点紧张，“他帮我赶走了欺负我的男生，还把自己的糖葫芦分给我一半……”
她的手刚碰到门环，灵体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引魂铃发出一声哀鸣。李屿风赶紧扶住她：“怎么了？很疼吗？”
苏晓晓的灵体摇摇头，眼眶却像有泪水要涌出：“不疼……就是……突然好想再吃一次糖葫芦……”
“等出去，我买十串给你！”李屿风脱口而出。
“叮——”
最后一道石门彻底打开，里面不再是黑暗，而是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雾气中有人影走动，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歌谣声，诡异又带着点温情。
玄机子深吸一口气：“看来，我们真的可以进冥界了。只是……”他看向李屿风，“你刚才献出的记忆，是关于责任，这或许意味着，我们在冥界的遭遇，会跟‘责任’有关。”
李屿风握紧桃木剑，又看了看苏晓晓的灵体，她的引魂铃正随着里面的歌谣声轻轻晃动。他突然有种预感，冥界里等待他们的，可能不仅仅是阴傀门的秘密，还有关于自己身世、关于镇魂石、关于苏晓晓纯阴体质的真相。
而就在石门完全打开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铁面愤怒的咆哮，还有什么东西撞击石门的巨响——他竟然还没走，一直在外面等着。
“快走！”墨尘推了李屿风一把，“别让他追进来！”
一行人赶紧冲进冥界入口，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将铁面的咆哮和撞击声隔绝在外。但李屿风总觉得，这关闭的石门，恐怕拦不住那个执着于“父债子偿”的铁面，更拦不住那些即将被揭开的、汹涌的秘密。
雾气中，歌谣声越来越清晰，仔细一听，唱的竟然是：“阴傀门，锁魂链，镇魂石，解千难……血相融，魂相伴，冥界路，共患难……”
李屿风的心猛地一跳，这首歌谣，似乎藏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