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钻进煤道时,一股混杂着煤渣与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捂住口鼻,指尖的阳脂膏蹭在口罩上,留下淡淡的黄色印记。玄机子紧跟其后,手里的煤油灯晃出一圈昏黄的光,照亮了头顶垂落的煤块,像倒悬的牙齿。
“踩稳点,”玄机子用灯照向脚下,铁轨锈得成了红褐色,缝隙里嵌着些发黑的布料,“这些是民国时的劳工服碎片,当年这煤道塌过一次,埋了不少人,阴气重得很。”他忽然顿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墨尘那小子跑太快了,刚才的脚步声怎么没了?”
话音刚落,煤道深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在了岩壁上。苏晓晓扶着爷爷跟在后面,引魂铃突然急促地晃了两下,铜铃碰撞的脆响在狭窄的通道里格外刺耳。“爷爷,您听是不是有……”她的话被一阵细碎的爬动声打断,头顶的煤层簌簌掉灰,几只指甲盖大的黑虫摔下来,落在李屿风手背上,他猛地甩掉,虫尸落地瞬间化作黑烟。
“是阴蚀虫,”苏晓晓爷爷喘着气说,枯瘦的手指指向虫尸消失的地方,“被它们爬过会生疮,用凌雪给的驱蝇草蹭蹭。”李屿风赶紧掏出草叶擦手背,草汁带着股辛辣味,刚碰到皮肤就泛起一层白霜。
玄机子突然熄灭煤油灯,煤道瞬间陷入漆黑。“别出声,”他压低声音,“有傀儡兵团巡逻,听脚步声至少有十个。”李屿风屏住呼吸,果然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斜前方的岔路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呀声格外清晰——是傀儡关节在转动。
苏晓晓下意识想摇铃,被爷爷按住手腕。老人凑近她耳边,用气音说:“是铁面的‘铁皮团’,皮壳里塞的是活人骨,最忌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屿风甚至能闻到傀儡身上的机油味,他摸到怀里的破邪符,指尖微微出汗。
就在这时,岔路那头突然传来墨尘的痛骂:“娘的!哪个缺德的把钉子扔地上!”紧接着是傀儡兵团加速的脚步声,显然被引了过去。玄机子趁机点亮油灯,低声笑了笑:“这小子,总算机灵了一回。”
几人加快脚步穿过岔路,煤道豁然开阔,出现一个废弃的信号房。墨尘正蹲在墙角揉膝盖,见他们来,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刚才踩到个铁蒺藜,阴傀够狠的,居然在必经路上埋这玩意儿。”他指了指墙角的铁架,“你们看,这线路真通到上面,就是积的灰能埋人了。”
苏晓晓爷爷走到铁架前,用袖口擦去上面的锈迹,露出布满孔洞的线路板:“没错,这是钟摆机械室的控制线路。当年我值夜班,常从这爬上去修钟。”他指着其中根缠着红布的电线,“拉这个能让机械室的通风口打开,就是得用巧劲,太猛会扯断。”
李屿风刚要伸手,玄机子突然按住他,往通风口的方向努了努嘴。煤油灯照过去,只见通风栅栏上挂着件破大衣,衣摆随风晃动,仔细一看,布料上绣着个骷髅头——是阴傀兵团的标记。“上面有人守着,”玄机子从布包掏出个小小的瓷瓶,“这是‘迷魂散’,苏丫头,你灵体轻,等下从通风管爬上去,往里头撒点。”
苏晓晓刚点头,煤道入口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信号灯在岩壁上滚过,映得众人脸色发白。“糟了!”墨尘拍大腿,“刚才踩铁蒺藜时动静太大,触发了阴傀的感应装置!”
铁架突然剧烈晃动,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无数只铁皮靴子踩在通道顶上,震得煤块哗哗往下掉。玄机子当机立断:“分头行动!李屿风跟我上通风管,苏丫头扶着爷爷走杂物通道——记住,钟楼三层的老座钟背后有暗格,藏着备用钥匙!墨尘,你去引爆煤道尽头的炸药,给我们争取时间!”
“得嘞!”墨尘抓起炸药包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扔过来一把生锈的扳手,“这是开通风栅栏的,别又像上次似的用牙咬!”
李屿风接住扳手,玄机子已经踩着铁架爬上通风管。“快!”他扯开栅栏,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混着血腥味涌下来——通风管里居然铺着层黑布,掀开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指甲印,像是有人在里面拼命抓挠过。
“这些是被抓来的活人留下的,”玄机子脸色凝重,“铁面这老东西,果然在用活人炼傀儡。”他率先爬进去,李屿风紧随其后,通风管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管壁的铁锈刮得手背生疼。爬了约莫十几米,前方透出微光,玄机子突然停住,指了指前面的缝隙。
李屿风凑过去一看,心脏猛地一缩——机械室里站着十几个傀儡兵,个个穿着铁皮铠甲,脸上戴着铁面具,正围着钟摆机械装置巡逻。钟摆芯果然是块黑褐色的木头,上面缠着铁链,每摆动一下,铁链就发出“咔啦”的声响,像是在计数。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机械室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麻袋,麻袋口露出的手和脚都还在微微动弹。
“锁魂木被他们用阴气泡过,”玄机子用气音说,“等下我扔闪光符吸引注意,你趁机用血抹钟摆芯——记得用苏丫头的血,刚才让她偷偷抹在你手帕上了。”他摸出三张符纸,指尖燃起幽蓝的火苗,“三、二、一!”
符纸掷出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傀儡兵的铁面具反射出骇人的光,他们齐刷刷转向光源,关节转动的声音像无数把剪刀在磨牙。李屿风趁机扑到钟摆旁,掏出沾着苏晓晓血的手帕按在锁魂木上,木头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的鸣响,缠着的铁链瞬间绷断。
“找到了!”他刚摸到暗格的凸起,就听见机械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傀儡走了进来,身高近两米,手里的巨斧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铁面!”玄机子低喝一声,甩出破邪符,符纸贴在青铜面具上“滋啦”冒黑烟,铁面却纹丝不动,反而摘下面具——面具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个旋转的齿轮组,正往外喷着黑雾。
“抓住活的,”铁面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门主说要留着他炼‘血傀儡’。”傀儡兵们立刻围上来,铁皮铠甲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屿风拽着钟摆猛地一荡,借助惯性踹向最近的傀儡兵,对方的铠甲应声凹陷,却反手一拳砸过来,他侧身躲开,拳头擦着耳朵过去,带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师傅!暗格打不开!”他大喊着,锁魂木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像是在指引什么。
苏晓晓爷爷的声音突然从通风管传来:“转钟摆!顺时针转三圈!那是当年的暗语!”李屿风立刻抓住钟摆用力转动,木头摩擦的声响中,机械室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通往下层的阶梯,阴气像潮水般涌上来,带着股浓烈的血腥味。
“快下去!”玄机子用桃木剑逼退铁面,剑刃砍在对方铠甲上迸出火星,“我断后!”李屿风刚跳进裂缝,就听见上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想必是墨尘引爆了炸药,通风管的碎片哗哗往下掉,他赶紧拽住旁边的铁链,才没被碎石砸中。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石室,正中央立着块黑色石碑,上面刻着冥界地图,几个红点正闪烁着——是其他人的传讯符信号。李屿风刚要过去,就看见石碑后转出个熟悉的身影,苏晓晓扶着爷爷正往这边跑,引魂铃在她手里摇得急促。
“屿风哥!”她指着石碑旁的凹槽,“爷爷说镇魂钉要按七星方位嵌进去!”李屿风掏出镇魂钉,刚要动手,石室突然剧烈晃动,铁面的吼声从头顶传来:“抓住他们!入口快开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铁面正顺着裂缝往下爬,青铜面具在阴气中泛着绿光,身后跟着十几个傀儡兵,手里的兵器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像一串移动的灯笼,照亮了他们狰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