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李屿风拽着苏晓晓往前跑,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的冷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虫子在爬,偶尔有冰冷的东西擦过脚踝,低头一看,竟是脱落的指甲盖,泛着青黑的光。
“往这边!”玄机子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带着喘息。李屿风循着声音拐过去,额头突然撞上块木板,疼得他眼冒金星。“是暗门!”玄机子摸索着找到门闩,“墨尘,砸!”
墨尘闷哼一声,应该是用工兵铲撞在了门上。木板发出“咯吱”的惨叫,裂开道缝,透进点微光——外面竟是山神庙的戏台后台,堆放着些破旧的戏服和道具,空气中飘着股发霉的胭脂味。
“快出去!”凌霜的声音带着急促,李屿风回头时,正看见她用桃木剑抵住只伸过来的黑手,那手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指甲缝里还嵌着血肉。
众人连滚带爬地冲出暗门,墨尘反手用工兵铲顶住门板,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得凹进去块,差点把工兵铲震飞。“这玩意儿力气真大!”墨尘咬着牙使劲,“师哥,快想想办法!”
李屿风环顾四周,后台的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锣鼓,旁边还有个落满灰尘的火盆,里面的炭灰似乎还是热的。“用火!”他喊道,抓起个锣鼓往火盆里扔,“阴邪怕火!”
凌霜立刻掏出火折子,往炭灰上一吹,火星“腾”地燃起,瞬间燎到旁边的戏服。干燥的布料烧得极快,火苗窜起半米高,映亮了后台的横梁——上面竟挂着十几具干瘪的尸体,都穿着戏服,舌头伸得老长,显然是被吊死的。
“我的娘嘞,这后台是停尸间啊!”墨尘看得直咧嘴,“穿这么花哨吊死,阴傀门还挺讲究仪式感。”
玄机子却盯着尸体脚下的符纸:“是‘悬魂符’,把这些人的魂魄锁在戏服里,用来养尸王的怨气。”他突然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松开时,掌心多了摊黑血,“刚才被尸气反噬了,得找地方调息。”
话音刚落,门板“哗啦”一声被撞碎,无数只黑手从破洞里伸出来,抓向最近的苏晓晓。苏晓晓的定魂铃突然自己响了,“叮铃铃”的声音震得黑手纷纷缩回,日记本在她怀里剧烈翻动,最后停在画着戏台顶的那页,上面用红笔圈着个通风口。
“从那儿走!”苏晓晓指着头顶,通风口的栅栏已经生锈,看起来一推就开。
墨尘扛起工兵铲,几下就撬开栅栏,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师傅先上,我断后!”
玄机子刚要爬上去,戏台前台突然传来“哐当”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尸王的咆哮,比之前更响,震得后台的横梁都在掉灰。“它追过来了!”凌霜脸色大变,“黑袍人在操控它!”
李屿风抬头望去,透过后台的门缝,正好看见尸王的半个身子——它比之前又大了圈,身上的黑筋缠着无数碎骨,胸口的怨核碎片重新凝聚,发出妖异的红光。黑袍人站在尸王旁边,手里举着个木偶,正往上面贴符。
“他在用苏家的血脉操控尸王!”苏晓晓的声音发颤,“那木偶……刻的是我的样子!”
李屿风心头一紧,突然想起日记本上画的黑袍人——和苏晓晓相似的眉眼,还有那句“她最听我的话”。“你认识他?”他抓住苏晓晓的肩膀。
苏晓晓还没来得及回答,尸王突然撞向戏台柱子,整座戏台都在摇晃,通风口的洞口被震得缩小了半圈。“别磨蹭了!”玄机子推了李屿风一把,“带晓晓先走,我和你师姐、师叔拖住它!”
“师傅!”李屿风不肯,“要走一起走!”
“听话!”玄机子厉声道,从怀里掏出个玉佩塞给他,“这是‘子母佩’,我拿着母佩,你拿着子佩,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快去!找到镇魂木才能彻底解决尸王!”
墨尘突然用工兵铲顶住尸王伸进来的巨手:“师哥快走!再不走咱们都得成肉酱!”他使劲往巨手上喷煤油,“凌霜师妹,火折子借我用用,给这老怪物做个SpA!”
凌霜把火折子扔过去,墨尘接住,“噌”地点燃,煤油瞬间燃起大火,烫得尸王发出痛苦的咆哮,巨手猛地缩回。“快跑!”墨尘喊道,自己却被火燎到了头发,焦糊味弥漫开来。
李屿风咬了咬牙,拽着苏晓晓爬进通风口。洞口里全是蜘蛛网,粘在脸上像头发,他回头时,正看见玄机子穿上那件褪色的戏服,抓起地上的锣鼓锤,朝着尸王冲了过去。
“一魂归地府,二魂锁阴阳……”玄机子的唱腔在火光中回荡,带着股悲壮,“三魂归位,万邪避让!”
尸王被唱腔激怒,巨手朝着玄机子拍去。玄机子灵活地躲开,同时往尸王身上贴戏符,符纸燃起的蓝火让尸王动作迟滞。黑袍人见状,突然将木偶往地上一摔,尸王的动作瞬间变得疯狂,不顾一切地撞向玄机子。
“师傅小心!”李屿风在通风口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尸王的巨手拍向玄机子的后背。
玄机子像是没听见,依旧唱着《镇魂曲》,只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猛地喷出一口血,溅在尸王的怨核上。怨核突然“嗡”地一声,红光黯淡下去,尸王的动作也停了。
“成了……”玄机子笑了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傅!”李屿风目眦欲裂,就要从通风口跳下去,却被苏晓晓死死拉住。
“不能去!”苏晓晓的眼泪掉在日记本上,“他是故意的!想用自己的血暂时压制怨核!我们得去找镇魂木,不然他白受伤了!”
通风口外,墨尘和凌霜正拼命抵挡尸王的攻击。尸王虽然动作慢了,但力量更大,几下就掀翻了戏台的桌子,木屑溅得到处都是。黑袍人捡起地上的木偶,重新往上面贴符,显然是想再次操控尸王。
“走!”李屿风狠狠心,拽着苏晓晓往通风口深处爬。通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四周的墙壁黏糊糊的,像是涂了层油脂,闻起来有股腐肉味。
爬了约莫十几米,前方突然出现光亮。李屿风探头一看,竟是山神庙的屋顶,瓦片上落满了鸟粪,远处的聚阴池泛着黑红色的光,像是块巨大的血玉。
“从这儿下去!”李屿风撬开瓦片,跳下去时踩在块松动的砖上,差点摔倒。下面是山神庙的院子,香炉倒在地上,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上面印着巨大的脚印,显然尸王刚才从这儿经过。
苏晓晓的日记本突然翻开,页面上画着个箭头,指向庙后的小树林。“镇魂木在那儿!”苏晓晓指着树林,“日记上说藏在最粗的那棵老槐树下!”
两人刚冲进树林,身后就传来墨尘的大喊:“师哥!尸王追过来了!带着黑袍人一起!”
李屿风回头,只见尸王的巨手从庙门里伸出来,扒住门框往外拽,整个山神庙都在摇晃,像是随时会塌。黑袍人站在尸王的肩膀上,手里举着木偶,正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加快速度!”李屿风拽着苏晓晓狂奔,树林里的树枝刮在脸上生疼,脚下的落叶里不时踩到些硬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人的骨头。
最粗的老槐树很快就到了,树干需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皮裂开的地方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是在流血。苏晓晓的日记本自动合上,封面贴在了树干上,发出“嗡”的一声,树干上突然出现个树洞,里面黑沉沉的,隐约能看到根发光的木头。
“是镇魂木!”李屿风刚要伸手去拿,树洞突然伸出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苍白干枯,指甲缝里全是泥土,赫然是只从树里伸出来的鬼手!
“妈呀!树成精了!”李屿风使劲想挣脱,鬼手却越抓越紧,树洞深处传来“嗬嗬”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苏晓晓的定魂铃再次响起,铃声震得鬼手一松,李屿风趁机抽出锁魂印,拍在树洞上。金光炸开的瞬间,树洞里传来凄厉的尖叫,鬼手缩回,露出里面的镇魂木——那木头只有手臂长,通体漆黑,上面刻满了梵文,正发出淡淡的白光。
“快拿!”苏晓晓喊道,身后的树林已经传来尸王的咆哮,显然离得极近了。
李屿风抓起镇魂木,入手冰凉,像是握着块寒冰。就在这时,他胸前的子母佩突然发烫,玄机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微弱却清晰:“小心黑袍人……他是……”
声音突然中断,子母佩“咔嚓”一声裂开道缝。李屿风心头一沉,刚要回头,就见黑袍人站在身后,手里举着木偶,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妹妹,好久不见。”
苏晓晓脸色煞白,后退一步:“你……你是苏明宇?我失踪的表哥?”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张和苏晓晓极为相似的脸:“答对了。可惜你小时候总跟我抢糖吃,现在该还了。”他猛地将木偶往地上一摔,尸王的巨手突然从树林里伸出来,拍向毫无防备的玄机子——刚才玄机子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正虚弱地靠在树上,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师傅!”李屿风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用身体挡住玄机子。
就在这时,他手里的镇魂木突然爆发出强光,将尸王的巨手弹开。但李屿风清楚地看到,玄机子的后背已经塌陷下去,嘴角涌出的血染红了那件褪色的戏服。
“师傅!”李屿风抱住玄机子,声音都在发抖,“您撑住!我们马上回去疗伤!”
玄机子却摇了摇头,指着苏明宇:“他被阴傀门……下了咒,控制住了……镇魂木……用我的血……”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苏明宇冷笑一声,再次举起木偶:“现在没人能救你们了。”
尸王的巨手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镇魂木的强光阻挡。李屿风看着昏迷的玄机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晓晓,突然握紧了手里的三枚铜钱——爷爷手札里说的“血亲为引”,或许不只是他自己的血。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铜钱上,同时抓起地上的镇魂木,朝着尸王的怨核冲了过去。“今天就让你彻底散了!”他怒吼着,身后的苏晓晓突然唱起了《镇魂曲》,声音清脆,带着苏家血脉的力量。
镇魂木在李屿风的血和苏晓晓的歌声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尸王的巨手在半空中停住,怨核上的红光迅速黯淡。苏明宇脸色大变,使劲往木偶上贴符,却怎么也控制不了尸王。
“不可能!”苏明宇尖叫,“你怎么可能破解我的控尸术!”
李屿风没有回答,只是将镇魂木狠狠插进尸王的怨核。“滋啦”一声,怨核像是被硫酸泼中,迅速融化,黑血溅得李屿风满身都是。尸王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碎成无数块骨头。
苏明宇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消失在树林深处。李屿风想去追,却被怀里的玄机子拽住——玄机子不知何时醒了,眼神涣散,却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别追……他还有用……”
李屿风看着玄机子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远处聚阴池的方向,那里的红光似乎更亮了。他知道,苏明宇跑了,尸王虽然暂时被击退,但阴傀门主还在,这场仗,远远没结束。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救玄机子。
“墨尘师叔!凌霜师姐!”李屿风大喊,“快找担架!我们带师傅回去!”
墨尘和凌霜从树林里跑出来,看到昏迷的玄机子,脸色都变了。墨尘立刻用工兵铲和树枝搭了个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把玄机子放上去。“得赶紧回祠堂,用‘续命符’吊着。”墨尘的声音难得正经,“这伤……怕是伤到五脏六腑了。”
苏晓晓抱着日记本,看着玄机子染血的戏服,突然说:“日记上写着,山神庙的井里有‘还魂水’,能暂时吊住一口气。”
李屿风眼睛一亮:“在哪儿?”
苏晓晓指着庙后的方向:“就在戏台后面,被石头盖住了。”
一行人抬着玄机子往山神庙走,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洒下来,照在满地的骨头碎片上,泛着诡异的光。李屿风回头看了眼聚阴池,那里的红光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是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他握紧手里的镇魂木,又摸了摸胸前裂开的子母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师傅撑下去。不管阴傀门还有什么阴谋,他都会接着。因为这不仅是爷爷的嘱托,更是他作为玄机子徒弟的责任。
担架上的玄机子突然哼了一声,像是在说什么。李屿风凑近一听,隐约听到“戏文……最后一段……”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玄机子的阴阳戏法还没唱完,或许,这最后一段戏文,才是破解阴傀门阴谋的关键。而苏明宇的身份,玄机子没说完的话,都像根刺,扎在李屿风的心里,预示着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