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鹰的翅膀拆绷带那天,青瑶特意采了束“风信子”插在陶罐里,说这花跟风隼最投缘。墨尘蹲在院角,看着小家伙扑腾着翅膀试图起飞,却总在离地半尺时栽下来,忍不住笑出声。
“别笑它。”青瑶嗔怪着把一小碟碎肉推到小鹰面前,“你刚学剑的时候,不也总被师父用竹条敲手背吗?”
话音未落,小鹰突然展开翅膀,借着一阵穿堂风竟歪歪扭扭飞了起来,掠过墨尘的肩头时,还得意地叫了两声。青瑶拍手笑道:“你看,它懂你在笑它,这股子好胜劲儿,倒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是阿雾的随从送来封信。信纸是用寒山特产的冰纹纸写的,字迹清瘦:“隼鸣崖风隼巢遭雷击,幼鸟多伤,老隼弃巢而去,速携伤药来援。”
“隼鸣崖是风隼的聚居地,”墨尘捏着信纸皱眉,“每年这个时候本该是幼隼学飞的日子,遭了雷击,怕是伤亡不小。”他转身往马厩走,“我去备马,你把所有治外伤的药膏都带上,特别是那罐‘生肌散’,对鸟类伤口最管用。”
青瑶早已把药箱翻了出来,闻言点头:“我再包些粟米饼,路上吃。”小鹰突然落在药箱上,歪头看着她,像是要跟着去。青瑶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翅膀刚好,在家等着。”小家伙却固执地用爪子勾住箱沿,发出短促的啾鸣,那模样竟有几分耍赖的意思。
隼鸣崖在寒山主峰西侧,崖壁如刀削斧凿,布满深褐色的岩石。越往上走,风越烈,隐约能听到崖底传来凄厉的鸟鸣。靠近崖边往下看,只见数十个巨大的鸟巢嵌在岩壁凹陷处,不少鸟巢已被雷火熏得焦黑,几只成年风隼盘旋在半空,哀鸣不止。
“雷击引发了崖壁滑坡,”林澈指着下方一块塌陷的岩体,“你看那几个巢,直接被碎石砸烂了。”他刚说完,一只老隼突然俯冲下来,利爪擦着他的肩头掠过,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来趁火打劫的。
“它是急疯了。”阿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正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手里捧着只翅膀焦黑的幼隼,“已经救了二十多只,还有一半困在最下面的巢里,被断树堵着掏不出来。”
墨尘卸下背上的绳索:“我下去。”他将绳索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递给阿雾,“青瑶,你跟阿雾在这里处理轻伤的幼隼,林澈跟我下去清障。”
崖壁湿滑,还沾着未干的雷火灰烬。墨尘踩着岩缝往下挪,林澈紧随其后,两人的靴底都磨出了火星。最下面的鸟巢卡在一道裂缝里,几根碗口粗的断树横在巢前,里面传来幼隼微弱的啾鸣。墨尘抽出腰间短刀,顺着断树的纹理劈砍——这些树刚被雷击过,木质疏松,倒也容易处理。
“小心!”林澈突然拽了墨尘一把,一块人头大的碎石从上方滚落,擦着墨尘的后背砸进崖底的云雾里。抬头望去,只见崖顶边缘又有几块岩石松动,显然是刚才的震动引发了二次滑坡。
“先退!”墨尘当机立断,将短刀叼在嘴里,双手抓住绳索往上攀爬。林澈垫后,用混沌气在身侧凝成一道气墙,挡住零星落下的碎石。等两人爬回阿雾所在的岩石时,都已满头大汗,衣摆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下面还有五只幼隼。”阿雾指着巢的方向,声音带着焦虑,“那巢快被裂缝夹扁了,再拖下去……”
小鹰突然从青瑶的药箱里钻出来,扑腾着翅膀往崖下飞。它飞得不稳,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却径直冲向那道裂缝。青瑶想喊住它,却见它用喙啄了啄断树的树皮,又扭头对着上方叫了两声——像是在示意什么。
“它是想引老隼来帮忙!”林澈恍然,“风隼通人性,幼鸟的叫声或许能让老隼放下戒备。”他从药箱里取出块生肌散,捏碎了撒在小鹰背上,“去吧,让它们看看你身上的药香。”
小鹰啾鸣一声,再次俯冲下去。果然,盘旋的老隼们看到它背上的药粉微光,又听到它模仿幼隼的鸣叫,渐渐靠拢过来。其中一只最大的老隼犹豫片刻,突然用利爪抓住一根断树,奋力往上提——原来小鹰啄的地方是树的受力点,老隼们立刻明白了,纷纷上前合力抬树。
“好聪明的小家伙!”青瑶又惊又喜,连忙调配出更多生肌散,让阿雾用灵力裹着送下去。老隼们接住药粉,小心地涂在幼隼的伤口上,再用翅膀护着它们,一只只送到崖顶。
当最后一只幼隼被救上来时,天边恰好泛起鱼肚白。小鹰落在林澈的肩头,得意地蹭着他的脸颊,翅膀上的羽毛沾着些崖底的露水,却比来时更加光亮。阿雾摸着它的脑袋笑道:“这小家伙怕是不想走了,不如就叫‘风翎’吧,跟你也算有缘。”
崖顶的风渐渐柔和起来,老隼们衔来几株崖壁上的“还魂草”放在他们面前——这草是治外伤的良药,算是风隼族的谢礼。林澈看着怀里睡熟的小鹰,突然觉得,所谓的“缘分”,或许就是在别人需要时伸出的手,是跨越物种的信任,就像此刻崖顶的晨光,虽淡,却暖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