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一周后。
镜海市西郊,一片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名字的山谷,迎来了它崭新的名牌——“暖心谷”。
“怎么样?本少爷的品味。”钟亦然站在山谷入口,一身剪裁合体的骑马装,骚包地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帝国,“顶级的私人自然保护区,买下整座山,连夜施工,七天!就七天!森林、湖泊、草原,外加覆盖全境的隐形力场围栏和太阳能监控系统。花钱,我是专业的!”
苏轻墨靠在一辆越野车的车门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懒洋洋地鼓了鼓掌:“知道了知道了,钟大少爷钞能力天下第一,行了吧?”
“那是!”钟亦然得意地一甩头,随即又压低声音,凑到苏轻墨身边,“说真的,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苏轻墨看着山谷里随风起伏的青草,和远处如蓝宝石般的湖泊,难得地收起了毒舌,轻声说:“她会的。”
不远处,一辆辆恒温运输车正缓缓驶入。
林殊和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先生正在清点和交接。
“穆老,这次真是多亏您了。”林殊递过一瓶水,语气里满是感激。
“谈不上。”穆峥摆了摆手,这位曾经对陈暖暖充满偏见的兽医界泰斗,在看过霍岚那期《无声的证人》后,便自愿前来帮忙,成了这批特殊“住客”的总顾问,“医者本分而已。能看到它们有个好归宿,老头子我这心里也敞亮。”
穆峥看着那些运输箱里或惊恐、或好奇的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我是个老古董,一直以为医术就是望闻问切,是手里的那套针。直到看了陈丫头……我才明白,真正的医道,是用心在听啊。”
林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些即将重获自由的生命,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为正义而逝去的老友的影子,内心深处那块关于过去的、沉重的石头,似乎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同一时间,市中心,钟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这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流云的声音。
言彻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规划图,正低声地、一字一句地读着,仿佛在讲一个睡前故事。
“……山谷的南面,有一片天然的湖,我们就叫它‘月牙湖’,你觉得好不好?湖边种满了你最喜欢的向日葵。等它们开花了,一定很漂亮。”
他看着病床上依旧沉睡的陈暖暖,她的脸色比一周前红润了些,但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言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将一缕滑落的碎发拨到耳后,指尖几乎不敢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
“医生说你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锋利,“没关系,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看。去看你为它们赢来的家。”
他握住她毫无反应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边,闭上眼睛。
“暖暖,快醒来吧……我想你了。”
“暖心谷”的放归仪式,更像一场无声的派对。
没有剪彩,没有演讲。
在钟亦然一声响亮的“开饭咯”之后,联盟的成员们亲手打开了一个个运输箱的闸门。
“嗖——”
最先冲出来的是鸟儿。金丝雀、鹦鹉、画眉……它们像一道道彩色的闪电,直冲云霄,在蓝天上盘旋、欢叫,仿佛在歌唱这迟来的自由。
紧接着,鹿群迟疑地探出头,在确认安全后,便迈开轻盈的蹄子,奔向远处的森林。猴子们尖叫着蹿上树梢,在枝叶间荡起秋千。
苏轻墨看着这幅景象,眼眶有些发热,嘴里的棒棒糖都忘了转。
“喂,哭什么。”钟亦然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递过一张纸巾,语气还是那么傲慢,“这点小场面就感动了?没见过世面。”
“你才哭了!风大,沙子进眼睛了!”苏轻墨一把抢过纸巾,胡乱擦了擦。
所有动物都像归家的孩子,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只有一个身影例外。
零号。
这只皮毛如月光流淌的银狐,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没有奔跑,没有欢叫。它眺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那双被改造过的金色双瞳里,流露出的不是野兽的迷茫,而是一种近乎于人类的、极其复杂的凝望。
它在看什么?
自由就在身后,它为什么不走?
“它在想什么?”钟亦然忍不住问。
“谁知道呢?”林殊摇了摇头,“或许,对它来说,自由的定义,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最终,零号转过身,没有跑向森林,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回了空荡荡的运输车。
当晚,私人医院。
林殊将零号带了回来。他说,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当零号再次看到病床上的陈暖暖时,它没有丝毫的犹豫。它轻盈地一跃,跳上宽大的病床,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精密的仪器,最后,蜷缩在了陈暖暖的手边。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只依旧冰凉的手。
它放弃了整片广阔的森林和山谷。
选择留在这个小小的、安静的房间里,守护着这个给了它第二次生命的女孩。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打扰。
零号将自己的头,轻轻地、温柔地靠在了陈暖暖那几根毫无知觉的手指上,然后,闭上了金色的眼睛,仿佛也沉沉睡去。
就在这一刻。
“动了!”苏轻墨第一个发出了压抑的惊呼,她死死盯着陈暖暖的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暖暖那根被零号的脑袋枕着的小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言彻猛地扑到床边,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床头那台一直平稳如死水的生命体征监护仪。
屏幕上,代表着脑波活动的那条绿色图谱,在持续了一周的平缓后,陡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但却是全新的、陡峭的波动。
像是沉寂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希望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