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动!”
钟亦然的怒吼声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激起了涟漪,却未能掀起波澜。
那些黑衣安保的动作确实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迟疑”的停顿。但那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进行风险评估,而不是源于恐惧。
钟家的继承人?分量很重。
但另一边,是尉迟雍的格杀令。
是饭碗,更是项圈。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两名离得最近、忠于钟亦然的保镖,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拦那道笔直前行的黑色闪电。
“滚开。”
魏玄的嘴唇甚至没有动。声音像是从他胸膛里挤出来的,不带任何感情。
他没有做出任何大幅度的攻击动作,只是在与两人接触的瞬间,肩膀微微一沉,手肘顺势向外一顶。
两个身经百战的壮汉,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硬的气墙,又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挂到,闷哼一声,便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身不由己地朝着两侧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餐桌上,带起一片杯盘碎裂的狼藉。
整个过程快到大部分人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路障就被清除了。
“废物!”钟亦然气得破口大骂,却也无计可施。
魏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穿过保镖撞出的缺口,径直来到陈暖暖面前,相隔已不足一臂。
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空洞的、执行指令的虚无。他伸出手,目标是陈暖暖的肩膀,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陈小姐,请吧。”
与此同时,场外的指挥车内。
“头儿!他要动手了!”何锐的声音因紧张而变了调。
言彻死死盯着屏幕上魏玄那不为所动的眼神,心脏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钟亦然的身份威慑,彻底失效了。
不能再等了!
他一把抓起通讯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嘶吼的决绝语气下令:“苏轻墨!执行‘烙印’程序!就是现在!”
“收到!”
“蜂巢”指挥中心里,苏轻墨的手指早已悬停在回车键上。听到指令,她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烙印’启动!量子信道单向传输!祝你好运,暖暖!”
下一秒,陈暖暖只觉得右耳一阵微弱的电流音闪过,那枚伪装成珍珠耳环的微型接收器,瞬间变得滚烫。
紧接着,一道她无比熟悉、此刻却冷静到冷酷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炸响。
“暖暖,听着,这是最后的王牌。”
是言彻的声音。
“魏玄的妹妹,魏思思,患有罕见的卡维尔综合征。冷芯的秘密项目,代号‘圣体计划’,目标就是利用魏思思的特殊基因,将她改造为承载下一代基因武器的‘完美活体容器’。她不是在治病,她是在制造怪物。尉迟雍知晓并批准了这一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陈暖暖的心里。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用一个女孩最残酷的命运,去赌一个杀手心中尚未泯灭的人性?
何其残忍,又何其悲哀。
她瞬间明白了这张王牌的重量,和言彻在下达这个命令时,内心所承受的巨大煎熬。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瞬间燃起了一片灼热的火焰,那是愤怒,也是怜悯。
这一切心理活动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魏玄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冰冷的指风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衣料。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映出了她脸上剧烈的情绪变化。
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在他眼底闪过。
然后,他看见陈暖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伸出的手,向前踏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暖暖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用一种清晰到近乎残忍、冰冷到足以冻结血液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为了尉迟雍的‘圣体计划’,连你妹妹魏思思的性命,都可以牺牲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喧嚣的会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魏玄那只探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距离陈暖暖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厘米。
万年不变的冰山,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然收缩,仿佛一个黑洞,要将所有的光线都吸进去。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陈-暖暖的脸,那眼神像是在用最锋利的刀,一寸寸剐着她的血肉,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怜悯。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怎么会知道那个连老板都未必清楚全貌的……计划?
他僵硬的脖颈发出“咯咯”的声响,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过头,望向了主席台上那个他用一生去效忠的男人。
那眼神里,不再是虚无,不再是忠诚。
而是火山爆发前,最深沉、最压抑的……难以置信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