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他?话说得轻巧,”苏轻墨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像只慵懒又危险的猫,“怎么折?唐讼那家伙,号称‘法律界的不败神话’。我们拿什么跟他斗?用爱发电吗?”
她的毒舌一如既往,却成功让凝重的气氛松动了一丝。
“我有个主意,”苏轻墨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属于黑客的、跃跃欲试的光芒,“我和楚肖那小子联手,直接黑进天衡律所的服务器。把他所有的诉讼策略、证据清单、甚至是他跟尉迟雍的聊天记录都扒出来!让他裸奔上法庭!”
“不行!”
否决的声音来自言彻,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为什么不行?”苏轻墨不服气地嚷嚷,“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这是非法的。”言彻盯着她,眼神冷得像手术刀,“用非法手段获取的证据,在法庭上不仅无效,还会成为唐讼反咬我们一口的利刃。他会立刻申请将所有‘被盗’证据排除,然后反诉我们商业间谍。到时候,暖暖的罪名上只会再加一条。”
“靠!”苏-轻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规则是你们这些警察发明的,现在又被这些规则捆住手脚!这叫什么?作茧自Fu?”
“是作茧自缚。”言彻面无表情地纠正她。
“我管他什么缚!”
眼看两人就要擦出火花,钟亦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根本没有度数的平光镜,露出了一个属于资本家的、充满“钞能力”的微笑。
“技术手段不行,那就用最原始的手段。”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我去挖他的团队。三倍薪水,不行就五倍,再不行就十倍!我就不信他的团队里没有一个爱钱的。或者,更直接点,去‘公关’能影响这个案子的法官。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钱砸不开的门。”
这一次,没等言彻开口,屏幕上林殊那张笑呵呵的脸亮了起来。他正通过视频连线旁听。
“钟家小子,你这想法……很符合你的身份。”林殊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调侃,“但恕我直言,你这是想用自家院里的小水管去冲撞三峡大坝。”
钟亦然的表情僵住了:“林叔,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唐讼背后的靠山是尉迟雍。”林殊慢悠悠地说,“你觉得,尉迟雍会缺钱吗?你用钱去砸他的人,只会让他知道你的底牌有多少。至于法官……你以为唐讼能横行这么多年,靠的只是他那张嘴吗?你现在去接触,不是公关,是自投罗网。”
钟亦然的自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他烦躁地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坐着等死?”
“我来试试。”言彻再次走回白板前,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任何完美的程序,都会有漏洞。唐讼的证据链虽然看似无懈可击,但它是基于谎言构建的。只要是谎言,就一定有无法自洽的地方。”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成了言彻的个人秀。
他在白板上飞快地书写、画图,推演唐讼可能利用的每一条法律条款,分析每一份伪证可能存在的逻辑缺陷。
然而,越是推演,整个“蜂巢”里的空气就越是冰冷。
“集体诉讼的发起人,是三十个‘受害者’,人数众多,法庭会天然倾向于相信他们。”
“他们提供的‘宠物伤残鉴定’,来自三家不同的权威机构,无懈可击。”
“他们指控的‘非法行医’,唐讼一定会拿暖暖大学刚毕业、诊所执照刚下来一个月说事,攻击她的经验不足……”
“最麻烦的是,他们手里有暖暖诊所的‘假药’。虽然我们知道那是林叔你配的,但成分……在药监局根本没有备案。”
推演到最后,言彻停下了笔,白板上画满了复杂的逻辑图,但所有的箭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在程序上,他们输定了。
一股更深的无力感笼罩了所有人。
如果连最熟悉规则的言彻都找不到突破口,那他们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会议陷入了可怕的僵局,众人决定暂时休会。苏轻墨在玩她的手机,钟亦然在喝闷酒,言彻则盯着白板一言不发。
陈暖暖端着一杯新续的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看着屏幕上唐讼那张自信到近乎傲慢的脸,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眼神坚毅,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理想主义。
她想起了那个人在电视访谈里,面对主持人的质疑,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规则的淤泥堵塞了正义的河道,那我就愿意当那个不计代价,也要把河道清理干净的清淤人。”
她想起了在城西那个小小的救助站里,那只叫“小钢炮”的鹦鹉,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自己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而那个人在震惊之后,眼中迸发出的、如同找到知己般的欣喜光芒。
江聿。
陈暖暖忽然开口,打断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可能……认识一个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在密闭的房间里,骤然划亮了一根火柴。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能打败他的人。”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确定。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陈暖暖将自己如何为了自救,去档案楼寻找江聿,如何“意外”地通过那只失声的鹦鹉,帮助他解决了棘手官司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能听懂鸟语的神奇能力,只将功劳归于“敏锐的观察力”和“对动物习性的了解”,并着重强调了江聿对规则的信仰,以及他与唐讼之间那种宿命般的敌对关系。
“……他当时说,我们是同路人。”陈暖暖讲完了。
整个“蜂巢”安静了几秒钟,随即,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了。
“我靠!暖暖,你还藏着这么一手王牌!”苏轻墨第一个怪叫起来,她手速飞快地调出资料,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江聿的照片和履历。
“江聿……方圆律所的王牌,但常年不接商业案子……”钟亦然喃喃自语,表情古怪至极,“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想用我爸的关系请他,被他的助理用‘不为权势服务’给羞辱了一顿……没想到,他居然……”
这一刻,钟亦然非但没有感到难堪,反而对这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男人,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权势和金钱敲不开的门,暖暖用善良和智慧敲开了。
“‘常胜将军’!”
“‘规则守护者’!”
“‘唐讼唯一宿敌’!”
苏轻墨指着屏幕上一个个闪亮的标签,声音都有些颤抖,“姐妹们!不,战友们!我们好像……真的找到了能屠龙的剑了!”
沙漠中,终于看见了绿洲。
希望的曙光,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从最不可能的地方,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