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初冬的寒意,刮过小巷,像野兽无声的呜咽。
言彻半架半抱着失魂落魄的陈暖暖,将她带到诊所后巷一个昏暗的角落,躲避着街上那些探究、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陈暖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木偶,任由他摆布,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滩污水,那里倒映着远处霓虹灯模糊而破碎的光影。
她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她毫无反应。
言彻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包租婆”,他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并直接开了免提。
“陈暖暖!你还有脸接电话?!我告诉你,你那破诊所被封了,上了新闻头条!我们整栋楼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电话那头传来房东尖利愤怒的咆哮,“合同立刻终止!押金别想要了!赶紧把你那些破烂玩意儿给我清走!晦气!”
言彻没有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
【尊敬的客户,根据相关司法部门要求,您名下尾号xxxx、xxxx的所有银行账户已被依法冻结……】
言彻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熄,揣回了口袋,仿佛想把那冰冷的字眼也一并藏起来。
他失去了最后一个家。
和最后一分钱。
言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陈暖暖单薄的身上,将她带上自己的车。
车内一片死寂。
陈暖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动物。她空洞地看着窗外,看着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高楼大厦的轮廓线在夜色中冷硬如刀,街上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欢声笑语隔着一层车窗,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这座她曾想用自己的温暖去一点点守护的城市,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和冰冷。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善意,所有的坚持……都化为了泡影。
与此同时,钟亦然名下的酒店总统套房里,气氛压抑得像一块铁。
林殊沉默地擦拭着一个茶杯,苏轻墨的脸出现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咬着棒棒糖的塑料棍。
“查不到!什么都查不到!”钟亦然狠狠地将手机摔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他动用了家族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想打听那些被带走的动物的下落,却发现所有官方渠道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死了。回复他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无可奉告”。
他的钱,他的权势,在真正的黑幕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别白费力气了,大少爷。”苏轻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对方既然敢这么做,就堵死我们所有路了。暖暖呢?”
话音刚落,套房的门被刷开。
言彻扶着陈暖暖走了进来。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钟亦然准备了一肚子安慰和怒骂的话,林殊泡好了能安神的茶,苏轻墨在屏幕那头差点把棒棒糖咬碎。
但当他们看到陈暖暖的样子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就像一个制作精美的瓷娃娃,漂亮,易碎,却没有灵魂。面对满桌冒着热气的美食,面对同伴们写满担忧的眼神,她毫无反应。
言彻扶着她,她便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
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深夜,白恩慈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身后,一面墙的监控屏幕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暖心诊所被查封”的新闻。
屏幕的中央,定格着一张被记者抓拍到的、陈暖暖那张苍白、空洞、写满绝望的脸。
白恩慈满意地端起一杯香槟,对着玻璃窗中自己优雅的倒影,轻轻举杯。
“将军。”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一个备注为“雍先生”的号码发去了一条信息:“小麻烦已清理完毕。”
酒店套房里,死寂仍在继续。
“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他妈的就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苏轻墨在屏幕那头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暖暖再这样下去就废了!”
“让她静一静吧。”林殊叹了口气,“这种坎,只能自己过。”
“等她自己过?黄花菜都凉了!”钟亦然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他看着沙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死气沉沉的身影,内心的愤怒、无力与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疯狂交织。
他凭什么?尉迟雍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摧毁一个善良的人?!
钟亦然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
他脸上的烦躁和茫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的决绝。
他拿出另一部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声音:“少爷。”
钟亦然看着陈暖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启动西山‘静语别墅’的最高安保。现在,把所有人都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