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些尸体该怎么解决？”张一询问严远，现在是冬日，臭味就弥漫出来了，但凡温度再高点，只怕腐烂得够快，“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停留。”
“前面最近的县城是周县对吧？”严远强撑着吩咐，“安排一个人去通知周县的县令，过来处理这些尸体，顺便查清楚受害者的身份。”
张一转身就要去安排。
杜简微看向严远，“严大人，我有个私心，想让你帮个忙。”
“杜老板你说。”严远现在对杜简微态度极好，毕竟还要靠着她对上那些异人组织。
当然了，他也接到命令，必须把杜简微带去京城，皇上要见的人，他哪里敢出差错。
除非他以后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郝俊峰，郝捕快您也认识，他在查案方面能力不错，若是大人想找人协助查案，不如调任对方，保密方面，也不需要忧虑。”
严远想了想，“你说的郝捕头，我有点印象，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这样吧，我安排人回去接他。”
“多谢严大人。”
陆恒把杜简微拉到了一旁说话，醋味都快溢出来了，“简微，你为什么要把郝俊峰找来，我也可以帮忙查案啊。”
“你的身份不合适，你适合在暗中。”杜简微解释，也不挣脱他抓着自己的手，“郝大哥是个不错的人，有他在，很多我们想做的事，都可以交给他，我们也能腾出手来解决其他事。”
“比如这些尸体的身份，死亡时间，各种细节，你总不可能有时间去了解。”
“因为我们还要处理河道旁的阴魂，光凭旺年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跟这些黑气搏斗，一旦力竭，你能带我离开。”杜简微直白地表达着对他的信任。
陆恒刚刚那点酸味眨眼间便消失了，心跳如雷，目光如炬，满足溢满胸膛，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走吧，我们先去解决阴魂。”
杜简微转身，到甲板后面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
“旺年，念超度经，姐姐会帮你的。”杜简微声音轻柔，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嗯！”旺年点头，对她十足信任，他盘腿坐下后，闭上眼，嘴里的超度经不疾不徐，让这阴森粘稠的空气里，仿佛一道清风，在慢慢吹散那些污浊晦气。
陆恒在旁边守着，严远的人过来询问，他抬手阻止对方，解释了两句。
有他在，确实无人打搅杜简微。
一日一夜，杜简微睁开眼，望着已经恢复了清亮的天空，说，“都净化了。”
“天呐。”
“快看，尸体怎么都变成白骨了。”
“尸身呢？血迹呢？”
正在验尸的仵作们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仔细看，他们的手都在发抖。
郝俊锋刚整理好这一天得到的资料，看见这一幕，他下意识转头，跟杜简微的目光对视上了。
杜简微点了点头，郝俊锋立即走了过来。
“简微，这……？”
“嗯，这些受害者应该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但异人用了障眼法和阴魂之力，复原了他们刚死时的样子，以假乱真，普通人都发现不了异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三日，如果按照这个死亡时间去调查，什么线索都不会有，会直接变成悬案，因为近期可能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死亡。”
郝俊峰点头，“没错，简微，这些尸体我们刚刚做尸检的时候发现都很新，也根据前面检查出的那些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样貌，以及可能的职业判断，让人去调查了，但我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根本就没有这些人。”
“更多的消息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打听出来。”
杜简微摇头，“这件事只能让严大人安排人专门去调查了，毕竟交给县令没用，指不定这些受害者都是周县的人，要去其他县城调查，也得有上峰命令调查令。”
“嗯，我去跟严大人说。”郝俊峰转身走了。
杜简微才露出虚弱来。
陆恒毫不犹豫抬手把她抱进了船舱里休息。
严远出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戴面巾了，甲板上只剩下一些白骨，异味全部消失。
“竟然只是障眼法。”严远又惊又怒，“这些人真该死！”
“来人，传消息……”
严远果断地把消息传回去，根本不带迟疑的，他意识到，这些年有很多陈年老案无人察觉，那些异人虐杀百姓，肯定是有所目的。
如今舍得放出来，甚至不担心消息泄露，只能说明这种事，多得他们都不在意了，且他们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想遮掩了。
严远自己可没有本事兜住这种事，毫不犹豫找外援。
严远得到回信后，直接让周县县令带着人回去了。
船只继续往前。
到京城按照预计，需要一个多月。
但这一趟，杜简微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
直接在船上度过新年。
越往北方走，天气越冷。
除了一开始的阴魂案件，一路上，还遇到了三起，这也是耽误行程的缘故。
杜简微披着披肩，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盛京，眼神复杂。
“简微，严大人让我来喊你们下船了。”郝俊峰在船舱门外敲门。
杜简微随手关了船舱的窗户，才跟陆恒，旺年后一起到了甲板上。
码头前，两排护卫站着。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面白须发的太监。
“严大人。”
严远带着杜简微几人下来，看见等候的两人，卑谦地上前，“王大人，齐公公。”
“怎么是你们二位亲自过来。”
礼部尚书王大人摸了摸胡须，“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严大人不用太紧张。”
“是啊，严大人，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皇上早早就安排杂家过来等着了。”齐公公笑眯眯地说。
严远拱手见礼，“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幸不辱命。”
“这位便是杜娘子？”
王大人跟齐公公都看向杜简微，从这些老狐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个人情绪。
但杜简微是谁，她朝陆恒看了一眼。
陆恒接到信号，直接安排了人。
“王大人，齐公公，辛苦了。”
在赵远的安排下，张一悄悄给两人递了茶叶糕点包。
两人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在外面推来推去让人看了笑话。
“那人到了，就直接进宫吧，严大人先回府休整。”齐公公尖着嗓子说。
“是。”严远看了杜简微一眼，见她面不改色，再关心也只能上了自家马车里去。
杜简微一家三口也上了皇宫安排的马车，豪华，低调。
坐上去后，哪里都感觉舒服。
旺年好奇地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望去，从外城到内城，京城的繁华都落入他的眼中，小小眼睛里都是惊奇跟喜爱。
杜简微安心坐在马车里，闭眼假寐。
陆恒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微，喜欢京城的繁华吗？”陆恒冷不丁地问。
“没人不喜欢富贵的日子。”杜简微眼睛不带睁开的。
“可是简微你就不喜欢。”陆恒苦笑。
杜简微睁开眼，她清亮的瞳孔里，映照出陆恒痛苦的神情。
“陆恒，先爱你自己，再来爱我。”杜简微只把手指放在他的眉眼上，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你。”
相信你四个字让陆恒喉咙哽咽，眼底布满红血丝，“简微，你可知道我上辈子……”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阿恒。”杜简微的原谅轻易却坚定，“你当时做了那个选择，势必是那样做是你深思熟虑的，也是你上辈子的人生，促使你做了那样的决定。”
“可如今是这辈子，你会做什么选择，别说我，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又何必被前世的选择筐住？”
陆恒猛地抱住她，脑袋放在她肩上，许久没有发声。
杜简微突然伸手，摸到他的手，一股能量，传进他的身体里。
陆恒只僵硬了一瞬，就缓和了过来，他闭上眼，接受着杜简微做的事。
马车慢慢靠近了宫门口。
齐公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杜娘子，陆秀才……”
陆恒抬起头，恢复了平静，只有还有些红的眼睛，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他只目光紧紧地盯着杜简微，下了马车，坐上皇宫里准备好的轿辇，直奔勤政殿。
陆恒盯着齐公公、王大人的额头看了一眼。
当下眼睛就眯了起来。
勤政殿门口，明宣帝的总管太监云春脸上堆笑，威严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杜娘子，辛苦了，还请跟着杂家进去，皇上等候多时了。”
“陆秀才，旺年小少爷，还请等候一会儿。”
陆恒目送杜简微进去。
一走进勤政殿，杜简微就看见了空中弥漫着的黑气。
“你就是杜简微，异人？”明宣帝年约四十，但样貌还算清隽，留着胡须，看着威严凛凛又不失温和。
“听闻你曾是十三弟府上的长工？”
显然，明宣帝把杜简微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杜简微颔首点头，“回皇上的话，是。”
“你的异人，跟那些异人不同？”
“皇上，您身上也有异化的倾向。”杜简微一句话，就把明宣帝试探的话怼了回去，同时他脸色沉了下来。
杜简微望着他头顶，“我看见了一头血气不足，被黑气缠绕的黑龙。”
“在您的上方，在一寸寸被蚕食。”
“也许在不知觉的时候，就会彻底失去挣扎的力气。”
“放肆！”明宣帝大怒，一拍案桌，紧紧盯着杜简微，“朕是天子，岂容你一个普通妇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皇上，龙脉被侵蚀，意味着有异人接近了龙脉，甚至是接近了龙体，您身边有人能拿到你的血液，才能做到现在这样，静悄悄地吞噬整个大渊的气运，顺便污染龙脉。”
杜简微不疾不徐，声音铿锵有力，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明宣帝的心坎上。
刚刚还暴怒的明宣帝突然坐了下来，他脸上带着浅笑和欣赏，“看来杜娘子你的本事确实不小。”
“这件事，崇恩大师也提过，朕也已经解决了那胆敢接近朕的贼子，处死了对方，可龙脉已被污染，至今无法清除干净。”
杜简微，“皇上，因为皇宫时常死人，导致了此地阴魂数量不少，而阴魂身上那些怨气，就能成为滋养黑气的食物，也因此造成了黑气一直不消散的缘故。”
“何况，那些黑气，也会吞噬龙脉。”
明宣帝皱眉，“杜娘子，那你说，应该怎么解决被黑气缠着我龙脉？”
“这些黑气，朕想了无数办法，都没有解决，如今还有越缠越深的趋势。”
“至于你说的皇宫死人的事，这也没办法，就算把慎刑司修建到京城外，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皇宫里的这些黑气照样能吸食到怨气。”
杜简微望着上空无声嘶吼的黑龙，想了想说，“既然无法杜绝黑气的恢复，那有两个解决办法。”
“杜娘子你说。”
“其一，在龙脉之地建立阵法，增强龙威，制衡黑气的恢复。”
“其二，时机一到，直接用强势的力量，摧毁黑气。”
“这两者，前者治标不治本，后者方为上策。”
明宣帝挑眉，“哦？杜娘子你可能完成后者？”
“我现在的能力不足，没有信心能灭绝黑气，甚至最好是不要让黑气察觉第二种办法，以免对方做出各种防御。”
“不知道杜娘子说的是什么力量，才能消灭黑气。”明宣帝又问。
“功德，香火等一切正面的力量都可以。”
杜简微说着，朝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想必崇恩大师也提过这点。”
“杜娘子果然是聪明人。”一个和尚从隔壁走了出来，“老衲崇恩，乃是大渊护国法师，今日能遇见您，是老衲的幸事。”
杜简微颔首，“皇上，既然崇恩大师也在，不如坐下来慢慢谈？此事并不容易解决。”
明宣帝点头，云春很快就吩咐宫人，上了茶桌，地毯等物。
杜简微盘腿坐在地毯上，从衣兜里摸出她自己炒制的茶叶，煮了一壶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