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要在外面胡思乱想。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手术需要几个小时,你不要一直站着等。”
宋祈年眼眶又红了:“这我怎么答应得了?”
“你必须答应。”黎书禾认真地看着他,“我需要你保持体力,因为手术后还需要你照顾我。你要是先垮了,我怎么办?”
宋祈年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那天晚上,黎书禾久违地亲自下厨,做了全家人爱吃的菜。
饭桌上,她和往常一样,询问孩子们的一天,和婆婆聊家常,给丈夫夹菜。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明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只有夜深人静时,当宋祈年从背后拥住她,她才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臂。
“祈年。”她在黑暗中轻声说。
“嗯?”
“我爱你。”
宋祈年抱得更紧了些:“我也爱你。一直,永远。”
手术当天,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黎书禾换上病号服,躺在推床上被送往手术室。
宋祈年一路握着她的手,直到手术室门口才不得不松开。
“我等你出来。”他说。
黎书禾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将两人隔开。
宋祈年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冰冷的门,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等待是漫长的煎熬。
宋祈年坐在等候区,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
他想起医生的话,想起那些可能性,想起二十多年婚姻中的点点滴滴。
这些年来,他们有过争吵,有过分歧,但更多的是相互扶持,是深夜的一杯热茶,是疲惫时的一个拥抱,是孩子生病时彻夜不眠的守护。
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书禾进手术室了吗?孩子们很乖,你别担心。一定要坚强。”
宋祈年擦了擦眼睛,回复:“已经进去了。妈,谢谢您。”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宋祈年立刻站起来,腿却因为久坐而发麻。
“医生,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表情严肃:“手术很顺利,肿块已经完整切除。但肉眼观察情况不太乐观,具体要等病理报告。”
宋祈年的心沉了下去:“是恶性的可能性很大,是吗?”
“很大。”医生坦言,“不过你们发现得还算及时,没有明显转移迹象。等病理报告出来,我们会制定详细治疗方案。”
这时,黎书禾被推了出来。
她还在麻醉中,脸色苍白,安静地躺着。
宋祈年快步上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书禾,我在这里。”他轻声说。
黎书禾的眼睫颤了颤,似乎听到了他的话。
术后的恢复比想象中艰难。
麻药退去后,疼痛开始显现。
黎书禾咬着牙忍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宋祈年一直守在床边,按照护士的指导帮她翻身,按摩腿部防止血栓。
“疼的话就说出来,不要忍着。”宋祈年心疼地说。
“还好。”黎书禾勉强笑了笑,“比生晨晨的时候轻多了。”
第三天,病理报告出来了。
卵巢癌二期。
需要术后化疗。
医生办公室里,宋祈年听着治疗方案,感到一阵眩晕。
六个周期的化疗,每三周一次,持续四个多月。
副作用包括恶心、呕吐、脱发、免疫力下降……
“治愈率有多少?”他问。
“二期卵巢癌的五年生存率在70%左右。”医生说,“黎女士还年轻,身体底子好,对化疗的耐受性应该不错。重要的是积极配合治疗,保持良好心态。”
回到病房时,黎书禾正在看手机里孩子们的照片。
见宋祈年进来,她抬起头:“结果出来了?”
宋祈年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是卵巢癌二期。需要做化疗。”
黎书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治愈率呢?”
“70%。”宋祈年如实回答,“医生说你还年轻,身体好,治愈的希望很大。”
“70%。”黎书禾重复这个数字,然后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比我想象的高。我还以为只有50%呢。”
她的坚强让宋祈年更加心疼。他俯身抱住她:“书禾,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战胜它。”
“我知道。”黎书禾轻轻拍着他的背,“只是化疗……会掉头发吧?”
“嗯。”
“那得提前去买几顶好看的帽子。”黎书禾用轻松的口气说,“还得跟曦曦和晨晨解释一下,不然突然变成光头,会吓到孩子们。”
宋祈年知道,妻子在用这种方式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总是这样,遇到困难时先想解决方案,而不是沉浸在情绪里。
“孩子们那边,我们怎么说?”他问。
“实话实说,但不要说得太可怕。”黎书禾想了想,“就说妈妈生病了,需要治疗,治疗会有些副作用,比如掉头发。但医生说了,治好的可能性很大。”
“好,听你的。”
第一次化疗前,黎书禾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去理发店剪了短发。
“反正要掉,不如我先剪了。”她对目瞪口呆的宋祈年说,“而且短发挺精神的,对不对?”
镜子里的她,短发齐耳,显得脸庞更加清秀。
理发师小心翼翼地剪下长发,黎书禾接过来,细细抚摸。
这头长发留了十多年,从认识宋祈年那年开始留的。
他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她就一直留着。
现在,为了治疗,不得不剪掉。
“留作纪念吧。”她把长发装进袋子,“等病好了,再留起来。”
化疗的过程比想象中更难熬。
药物进入身体后不久,剧烈的恶心感就汹涌而来。
黎书禾趴在床边呕吐,宋祈年拿着盆子,一手轻拍她的背。
吐出来的都是清水,因为从早上起她就没吃什么东西。
“喝点水漱漱口。”宋祈年递过温水。
黎书禾摇摇头,瘫倒在床上,脸色蜡黄。
化疗的副作用还包括全身酸痛,像是重感冒的十倍。
她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
“书禾,如果太难受,我们可以跟医生说,调整用药方案。”宋祈年心疼地说。
“不行。”黎书禾睁开眼睛,“医生说了,这种方案效果最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副作用逐渐减轻,但疲劳感却越来越重。
黎书禾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也感到浑身无力。
周末,孩子们来医院看她。
“妈妈!”小宋晨扑到床边,但被宋祈年及时拉住,“妈妈在休息,轻轻抱。”
小宋晨小心翼翼地拥抱母亲,然后退后一步,好奇地看着她的短发:“妈妈,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
“因为妈妈在治病,吃药会让头发掉。妈妈就先剪短了,这样掉的时候不会太难看。”黎书禾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解释。
“那妈妈会变成光头吗?”小宋晨问。
“可能会哦。”黎书禾摸摸儿子的脸,“到时候晨晨不要嫌弃妈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