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禾的“禾”牌服装在市里那家百货商场的试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她设计的那款连衣裙,因其别致的款式、舒适的面料和实惠的价格,很快成为了柜台上的热销品,甚至出现了短暂脱销的情况。
商场采购员主动联系她,要求增加订单,并且表示希望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这份来自市场的积极反馈,像一剂强心针,让黎书禾信心倍增,也让小小的“黎书禾服装作坊”迎来了第一个高速发展期。
订单量稳步上升,原有的仓库和两台缝纫机渐渐显得捉襟见肘。
扩充产能,势在必行。
这一次,黎书禾没有再带着忐忑和不确定去征求宋祈年的意见。
她拿着清晰的财务报表和市场分析,以及一份详细的扩充计划,在一天晚饭后,平静而坚定地向他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把隔壁空着的那个稍大点的仓库也租下来,再添置三到四台缝纫机,另外,还需要招聘一个固定的裁剪工和一名负责质量检验和管理的组长。”
她条理清晰,目光沉稳,“这是预算和预期收益分析。”
宋祈年接过那份用钢笔工整书写、数据详实的计划书,一页页翻看。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增长曲线和成本核算,最终停留在“风险评估与应对”一栏。
那里,黎书禾不仅列出了可能遇到的问题,如管理难度增加、资金周转压力等,还附上了初步的解决方案。
他看完,合上计划书,抬眼看向她。
灯光下,她的脸庞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和依赖,多了几分干练和决断。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人员,要可靠。”他言简意赅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核心依旧是稳定与可控。
“我明白。”黎书禾点头,“裁剪工我想请王大姐的爱人,他是退伍兵,做事认真仔细。组长的人选,我考察了之前帮忙的李嫂,她手艺好,责任心强,人也公道。”
显然,她早已深思熟虑。
“嗯。”宋祈年表示认可,“需要我出面协调仓库,或者资金……”
“不用。”黎书禾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独立,“仓库我已经跟后勤处谈好了,价格合理。资金方面,之前的积累加上商场的预付款,足够周转。”
她顿了顿,看着丈夫,眼神清澈而有力:“祈年,这次,我想自己来。”
宋祈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坚韧,更看到了一种他乐于见到的、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与独立。
他不再是她需要攀附的藤蔓,而是可以并肩而立的乔木。
“好。”他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这是他对她能力的最大认可和放手。
扩建工作进行得顺利而迅速。
新的仓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五台缝纫机排列整齐,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如同小型工厂的雏形。
王大姐的爱人老张负责裁剪,一丝不苟;李嫂作为组长,严格把控着每一道工序的质量。
黎书禾的角色也悄然发生着转变。
她不再需要事必躬亲地踩缝纫机,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设计、采购、管理和市场开拓上。
她设计的新款秋装系列,融合了南方带回来的流行元素和本地实用主义,一经推出,再次获得了商场和市场的青睐。
“黎老板”的名声,渐渐在驻地附近和市里的服装圈子里传开了。
没有人再把她仅仅看作“宋队长的爱人”,而是将她视为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个体经营者。
这天,黎书禾从市里结账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更大的好消息。
市里即将举办一场小型的“个体经营户商品展销会”,旨在鼓励和发展个体经济。百货商场的采购员推荐了她的“禾”牌服装参加。
这是一个绝佳的宣传和扩大知名度的机会!
但同时也意味着需要投入更多精力准备样品、布置展位,并且要直面更激烈的市场竞争。
晚上,黎书禾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语气带着兴奋,也有一丝面对未知挑战的凝重。
宋祈年安静地听完,给儿子喂了一勺鸡蛋羹,然后看向她:“需要什么。”
不是疑问,是陈述。他知道她有能力处理,但他依然是她的后盾。
黎书禾心里一暖,摇摇头:“样品我和李嫂她们加紧赶制就行。展位布置……我大概有个想法,可能需要一些木料和工具。”
“木料和工具,营部仓库有,我去打声招呼。”宋祈年直接解决了物料问题。
“还有……”黎书禾犹豫了一下,“展销会那天,你能不能……抽空去看看?”
她不是需要他撑场面,而是希望在那个重要的时刻,有他在身边。这更像是一种情感上的依赖和分享。
宋祈年看着她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点了点头:“好。”
展销会那天,人声鼎沸。
各个行业的个体户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黎书禾的展位布置得简洁大方,挂出的服装款式新颖,做工精良,吸引了不少顾客驻足询问和购买。
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职业范儿的衬衫和长裤,从容地向客人介绍产品,洽谈合作,举止落落大方,与几年前那个羞涩温婉的小军嫂判若两人。
中午时分,人群稍微稀疏了些。
黎书禾正低头整理被翻乱的样衣,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她抬起头,看到宋祈年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展位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黎书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笑容,带着忙碌后的疲惫,更带着被认可的喜悦。
宋祈年对上她的笑容,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幅度极小,却清晰地落入了黎书禾眼中。
他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过她展位上所剩不多的成衣和旁边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订单记录,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他没有多停留,只是用目光无声地传递了支持和肯定,便转身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