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茵茵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用力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宋淇被她的爆发震住了,他看着茶几上那几张薄薄的纸,又看看程茵茵那决绝而冰冷的脸,一股巨大的、被抛弃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他现在一无所有,如果连程茵茵也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茵茵,你不能这样……”他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试图去拉程茵茵的手,语气带上了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以前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改,我们好好过日子……”
“机会?”程茵茵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眼神里满是厌恶和彻底的失望,“宋淇,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了。从你第一次夜不归宿,从你第一次对我撒谎,从我怀孕时你依旧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你呢?你珍惜过吗?”
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远离这个让她身心俱疲的男人。
“没有了,宋淇,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到我那个没福气来到世上的孩子,就想到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就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最后两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宋淇。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了痛苦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叫。
程茵茵冷漠地看着他,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转身,走进卧室,开始冷静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个家,这个男人,她多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别墅那边,宋祈年很快接到了宋淇电话里的哭诉和程茵茵委托发来的离婚协议副本。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看完,只对电话那头的宋淇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处理。”
便挂断了电话。
他对此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这对程茵茵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吩咐手下的人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确保不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影响到母亲休养,便不再过多干涉。
几天后,程茵茵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栋承载了她太多痛苦回忆的difang。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像一滴水,悄然蒸发的消失在京城茫茫人海之中。
而宋淇,在签下离婚协议后,变得更加消沉和颓废,终日借酒浇愁,蜷缩在冰冷的房间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曾诗英从宋祈年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或许,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无奈的、也是最好的结局。
京城的事情初步料理停当,曾诗英的身体在严格休养和药物治疗下趋于稳定,家里有可靠的保姆和定期上门的医生照看,宋祈年归队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
宋祈年买了最快的一班绿皮火车票,依旧是漫长的哐当声和拥挤的车厢。
但这一次,归途的心情与来时截然不同。
来时心头压着巨石,满是对母亲安危的担忧和对混乱局面的凝重;归时,虽然家族创伤犹在,但至少局面已被他强行稳住,而前方等待他的,是能抚慰所有疲惫的温暖港湾。
火车抵达南方小城时,天色已近黄昏。空气中弥漫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气息,与北方的干冷截然不同。
宋祈年没有停留,提着简单的行李,搭上部队派来的吉普车,径直驶向那片熟悉的营区。
暮色四合,营区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吉普车在那排宿舍尽头的独立小院前停下。
宋祈年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那扇透出温暖橘光的窗户。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所有在京城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他推开那扇漆成军绿色的木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黎书禾正抱着孩子,在屋里轻轻踱步的背影。
她哼着不成调的、温柔的摇篮曲,声音软糯。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当看到风尘仆仆却身姿依旧挺拔的宋祈年站在门口时,黎书禾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落满了星辰。
她脸上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充满惊喜和思念的笑容。
“祈年!你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她怀里的宋曦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扭动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嘴里发出“咿呀”一声。
宋祈年反手关上门,将北方的寒意和京城的纷扰彻底隔绝在外。
他几步走到黎书禾面前,目光先是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神情,落在了她臂弯里的那个小人儿身上。
快两个月不见,小家伙变化极大。
脸蛋儿白白胖胖,穿着黎书禾亲手做的、带小鸭子的棉布连体衣,藕节似的手臂挥舞着,那双酷似黎书禾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
宋祈年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他没敢立刻去抱,只是伸出因长期握枪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儿子柔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
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冷硬。
小家伙似乎并不怕生,被碰了之后,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纯净的笑容,还发出了“咯咯”的细小声音。
这一刻,宋祈年觉得,自己在京城所做的一切强硬、一切冷酷、一切不近人情,都值了。
他守护的,就是这盏温暖的灯火,就是这个无邪的笑容。
黎书禾将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软成一片,她柔声对怀里的儿子说:“曦儿,看看是谁回来了?是爸爸呀。”
她抬起头,看着丈夫那冷峻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动容和温柔,轻声道:“他一直很乖,就是……好像认得你的声音似的,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安静下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