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路上晃荡着往南奔。
京城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给甩后头，现在周遭尽是南疆边境特有的那种湿哒哒的空气，里头还混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劲儿。
云知夏扒拉开帘子一看，眼界里头是连绵不绝的绿山头，山又高又峭，树叶子也密麻麻，云啊雾啊在那缠绕着，看着贼神秘。
越往南，那股子腥甜味儿越浓，还夹带一股子烂霉味儿，闻起来真叫人不爽利。
云小暖皱吧着自个儿那小鼻子，扯了扯云知夏的衣袖，轻声嘀咕着：
“娘亲，这好多难过的人呐，他们心里头可疼。”
云小墨抱着顾晏尘给的南疆图，小眉头拧紧着，他指着图上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正儿八经地讲：
“娘亲，这就素最近闹瘟疫的那个边境小镇——乌木镇。图上说，这儿素南疆最大的药材集散地，也素陈家顶主要的窝点。”
萧珏的马紧跟着车后头，他铠甲加身，脸上沾满了赶路的尘土和疲惫，但那双眼仍亮堂得很，他沉声开口：
“夫人，乌木镇快到了。我早派人先去打探了，不过镇子外面好多兵把守着，瞧样子不乐意咱过去。”
顾晏尘兜里掏出份卷宗，递给云知夏，语调不带一丝情感：
“这是乌木镇的布防图，还有当地那些官的底细。守将陈雄，是陈家旁支的人，他跟裴砚的关系一直都铁着。”
慕容熙摇着扇子，笑嘻嘻地凑过来，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水灵灵的葡萄，他剥了一颗塞进云小暖嘴边，又冲云知夏说：
“小丫头，陈家在南疆可不一般呐，不仅掌着兵权，还把南疆大半的药材生意全给独吞了。这回的瘟疫，八成是他们自个儿演的把戏。”
云知夏没吭声，她眼珠子盯着地图，又朝窗外那片云雾缭绕的山林望去。
她心里头明镜似的，这趟南疆之行，绝没表面瞧着那么简单。
车停在离乌木镇五里地远的地方，前头有道临时关卡，几十个穿南疆衣裳的兵士拿着长矛，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带头那将军身板魁梧极了，骑着匹高头大马，脸上还有道吓人的刀疤，眼神凶悍得很。
正是乌木镇的守将陈雄。
陈雄一瞅见萧珏他们那队人，眼神闪过一丝忌惮，不过很快就藏起来了，勒着马往前凑，冲萧珏抱了抱拳，嗓音洪亮地讲：
“末将陈雄，见过靖王殿下。不知殿下这趟前来，有何要事？”
萧珏哼了声，没搭理他，就骑马到云知夏车边，沉声说：
“夫人，下车。”
云知夏拨开帘子，领着两个小不点儿下了车。
她穿素雅的衣裳，头发高高地挽着，脸上也没抹啥脂粉，可骨子里头透出来的那份清雅从容，就是藏不住。
陈雄的目光落在云知夏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可很快就被警惕取代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这趟南疆之行的关键。
“陈将军。”
云知夏轻盈地福了福身，语调平静无波，“我得了皇帝的旨意，来南疆查瘟疫。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我进镇。”
“长公主？”
陈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晓得京城来了位长公主，可没料到会是她。
他很快就稳住神情，脸上露出了点为难：
“殿下您可能不清楚，乌木镇现在瘟疫挺厉害，为了不让疫情传出去，皇帝下了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进出。末将也素奉命行事，还望殿下您多多体谅。”
他这话讲得客气，但明摆着就是要拦人。
萧珏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陈雄，语声冰冷：
“让开！”
陈雄的脸色变了，他身后的兵士也纷纷举起长矛，气氛瞬间就紧绷起来。
这时，顾晏尘往前挪了一步，他兜里掏出份明黄圣旨，展开来，声音沉着：
“陈将军，皇帝的旨意就在这儿。长公主奉旨来南疆，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所有阻拦的人，都按抗旨论处。”
陈雄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没料到皇帝竟给了云知夏这么大的权力。
他瞅着那份圣旨，又瞧了一眼萧珏手里那柄锋利的剑，最后咬了咬牙，不情愿地挥了挥手：
“让开！”
关卡缓缓开启，队伍这才得以入镇。
不过，刚一进镇，一股浓浓的烂肉腥臭味就扑面而来，镇子里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街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偶尔传来的痛苦呻吟声，让人心里头直打颤。
云知夏的眉头紧紧锁着，她晓得，这回的瘟疫，比她想的还严重。
“娘亲，这儿真臭，好多难过的人呐，他们身上可烫。”
云小暖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紧抓着云知夏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云小墨则从兜里掏出他的小算盘，小脸上满是严肃：
“娘亲，我算过了。乌木镇的瘟疫，风险指数高达九成。而且，我闻到了，里头还混着一种新味道，比千机引还要阴毒。”
每家每户的窗门都关得紧实，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声跟哼唧声，像鬼嚎一样在空荡荡的街上传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烂肉腥臭，还夹着草药的苦味，闻了就想吐。
云知夏带着俩小孩儿，在萧珏、顾晏尘和慕容熙的护持下，沉重地走在街上。
她每迈一步，都会仔细看看地上的痕迹，墙角的青苔，甚至连空气中飘着的灰尘也不放过。
“娘亲，这好多难过的人呐，他们心里可疼，可热。”
云小暖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紧抓着云知夏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云小墨则从兜里掏出他的小算盘，小脸上满是严肃：
“娘亲，我算过了。乌木镇的瘟疫，风险指数高达九成。而且，我闻到了，里头还混着一种新味道，比千机引还要阴毒。”
云知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新的挑战，来了。
她走到一个关着门的医馆前，推开门，一股更浓郁的烂肉臭味扑鼻而来。
医馆里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首，脸青紫青紫的，浑身上下都是红疹子，死状吓人得很。
云知夏戴上鹿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
她翻开死人的眼皮，看了看舌苔，又用银针刺破红疹子，取了一滴脓血，滴在试纸上。
试纸一下子就变成了那种诡异的墨绿色。
“是变种千机引。”
云知夏的语声冰冷，她抬头，目光扫过医馆里堆得像山一样的草药，眉头紧紧锁着。
“这种变种千机引，毒性更厉害，传得也更快，而且……它对普通的解药已经有了抵抗力。”
萧珏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拔出腰上的剑，剑尖直指医馆外面那片云雾缭绕的山林：
“夫人，你意思是，这回的瘟疫是有人故意捣鼓出来的？”
“不光是人捣鼓的，而且是精心计划的。”
云知夏点点头，“这种变种千机引，需要一种特别的南疆毒草做药引子，才能发挥它顶大的毒性。而这种毒草，只长在南疆深处那些瘴气弥漫的林子里。”
顾晏尘往前挪了一步，他从兜里掏出份南疆图，摊在桌上，手指点在图上一个被标作“黑沼林”的地方：
“根据情报说，黑沼林是南疆最危险的禁地，瘴气重得很，毒虫也多得是。陈家以前好几次派人进去，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慕容熙摇着扇子，笑嘻嘻地凑过来，两只眼珠子里尽是精明：
“小丫头，陈家可真舍得下血本啊，为了对付你，竟然连这种禁忌的法子都用上了。看来，他们是真急了。”
云知夏没搭理他们的玩笑话，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又瞧了一眼窗外那片云雾缭绕的山林，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她抬头，看向萧珏，语调平静：
“萧王爷，我需要你带人，深入黑沼林，找一种叫‘幽冥草’的毒草。这种草全身都黑，叶子长成三叉形，就长在沼泽深处。”
萧珏一点都没犹豫，抱了抱拳，领了命：
“末将遵命！”
她又看向顾晏尘，语调平静：
“顾大人，我需要你调集当地所有捕快，把乌木镇所有的进出口都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同时，派人挨家挨户地搜查，找跟陈家相关的线索。”
顾晏尘微微躬了躬身：
“下官遵旨。”
最后，她看向慕容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慕容公子，我需要你动用慕容家的钱财，在顶短时间里，给我弄一批特别的药材。这些药材，必须是南疆特有的，而且能抵抗瘴气。”
慕容熙“唰”地一下合上扇子，两只眼珠子里尽是兴奋：
“小丫头，这笔买卖，我接了！不过，你得跟我说，你打算怎么用这些药材？”
云知夏没回答，她就走到医馆后院，那儿有口枯井。
她蹲下身，从兜里掏出枚银针，刺破指尖，一滴红色的血珠滴进枯井里。
瞬间，枯井里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从井底冒出来，一下子就把医馆里的臭味给冲散了。
“娘亲，这儿好多高兴的人呐，他们可喜欢这个味儿了。”
云小暖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她指着井口，轻声说。
云小墨则抱着小算盘，小脸上满是严肃：
“娘亲，我算过了。这口枯井，是乌木镇地下水脉的源头。你这是想……用苏家的血脉，把整个乌木镇的水源都给净化了？”
云知夏没否认，她只是抬头，目光扫过医馆里那些痛苦呻吟的疫病患者，眼里闪过一丝坚决。
“以毒攻毒，釜底抽薪。”
她的语声很轻，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他们想用瘟疫来对付我，那我就用这瘟疫，来把他们彻底铲除！”
萧珏带着靖王府的护卫，像道黑色闪电般，在密林里头穿梭。
他身上的铠甲早就被瘴气腐蚀得斑斑驳驳，脸上也沾满了泥巴跟汗水，但那双眼仍亮得像鹰一样，紧紧盯着前头。
“王爷，前头瘴气更浓，毒虫也更多了。”
莫锋沉声禀报，他手里的长刀早已染满了毒虫的血，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萧珏没言语，他只从兜里掏出枚云知夏特制的避瘴丹，塞进嘴里，又分给身后的护卫。
“继续往前！”
他的语声沙哑，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知道，云知夏在医帐里头，正心急火燎地等着他的消息。
医帐里头，云知夏的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瞅着地图上萧珏队伍移动的轨迹，又瞧了一眼云小暖那张因过度感知而发白的小脸，心里一阵阵地疼。
“娘亲，前头有一片好大好大的沼泽，沼泽里好多会咬人的小虫子，它们好凶呀。”
云小暖的小手紧抓着云知夏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云小墨则抱着他的小算盘，小脸上满是严肃：
“娘亲，我算过了。黑沼林深处，有一处地形特殊的山谷，那里幽冥草最可能生长。可那山谷周围，布满了陈家的暗哨跟陷阱。”
云知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萧珏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小暖，你再仔细闻闻，那山谷里头，除了毒虫，还有啥？”
云知夏温柔地问。
云小暖闭上眼，小鼻子在空气里使劲嗅了嗅，随即小脸一白，身子微微发抖：
“娘亲，那儿有好多坏人的味道，他们躲在树后面，手里拿着会喷火的东西。”
“喷火的东西？”
云知夏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意识到，陈家可能动用了南疆特有的火油弹。
她立刻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点，递给顾晏尘：
“顾大人，请你立刻通知萧王爷，让他避开这些地方，那儿有陈家的火油陷阱。”
顾晏尘接过地图，眉头紧紧锁着，他知道，这趟南疆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这时，医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容熙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布袋，里头装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南疆毒虫：
“小丫头，你要的毒虫，我给你弄来了。不过，你得跟我说，你打算怎么用这些小可爱？”
云知夏没搭理他的玩笑话，她只是接过布袋，从里头拿出一只全身漆黑，背上布满了红色斑点的毒蝎：
“慕容公子，我需要你把这些毒虫，丢到黑沼林陈家暗哨的周遭。记住，要避开萧王爷他们那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