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又颇有耐心地等了四五天,每天定点去学堂绕一圈,拽着几个孩子或者大人问问进度。
一间空屋子能有什么进度呢?
等问到第五天,王婉掰掰手指算算差不多了,便租了牛车去了县衙。
县衙正是忙碌的时候,裴旭和章文都在,带着手下统计税收。
见到她过来,裴旭有些惊讶:“王夫人?”
王婉对着裴旭行了礼:“我瞧着地里庄稼熟了,就想到县衙这段时间大约很忙碌,需要我回来帮帮吗?”
裴旭对她笑了笑:“没有,您这边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就好——年年都要忙碌一阵子,不至于应付不过来。”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卷宗递给一旁的书吏,走到王婉边上坐下:“你大约今年年前就能回来县衙做事情了。”
王婉眼睛亮了亮,压抑住心里想要问清楚的本能,只低声道谢。
好在裴旭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是正式的主簿的任命,主簿的任命可以由郡守直接执行,比较麻烦的是吏部的备案,但是魏郡守已经去了书信,那边回复也到了手里,只说目下人才凋敝,能者居之即可。”
“……”王婉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么顺利,心里有些嘀咕。
“据说,这件事情,吏部问过了大司马的意思。”裴旭忽然低声说道,“大司马态度很积极,所以他们的回复才很快。”
裴旭并不知道北岸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王婉和赵霁之间的过节,所以对此颇为乐观:“你们在北岸的时候,看来是得到了大司马的赏识啊。”
王婉却有些脊背发凉——眼下这个朝廷还在正常运转,她进入这个体系,也就意味着她处于赵霁的注视之下。对方那欣然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呢?是蔑视她这些毫无意义的努力?还是补偿她之前作出的挣扎?又或者,对方只是想要加强这场三年游戏的趣味性?
裴旭转头看她:“你应该见过大司马了?”
“见过,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县令无声地笑了起来:“你这话下次可不能被大司马听到,赵大人一直自诩是光明磊落之人,是没有心思的武将,你这话他不喜欢。”
“不管怎么说,你的调令大概十月底就会送到乔州,到时候乔州再派人送给我们,等调令到了大约也是冬天,到时候没什么事情,你就回来帮帮忙,等到明年春天,就有得忙碌了。”
王婉点点头,对裴旭拱手一拜:“这件事情,真是有劳两位大人费心了。”
“哪里,都是相互的。”
说着话呢,章文从里面走出来,瞧见王婉过来,似乎有些尴尬,往后退了半步。
王婉倒是热络,站起身拱手拜过:“章大人。”
“王夫人怎么来了县衙?”
王婉笑着与两人解释起来,虽然话是对着裴旭说的,眼神却也时不时看向章文:“吴举人之前说要回馈家乡父老,就在村里办了个学堂,供贫苦人家孩子学些东西,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日子也好过些。”
听着王婉的说辞,章文暗自松一口气,只点点头含糊答应几句。
裴旭点头:“之前我也听说了,这是好事儿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事情要能做成了,倒是功德一件——眼下怎么样了?”
王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将目光转向章文:“我这次来县衙,也是想要替村里的孩子问问这件事情的。”
“前几日阿瘦身体不好,我们去了趟乔州旅行玩耍,等回来这都好几天了,那学堂就空荡荡在哪里,也不见有人来管——章大人,能劳烦您问问吴举人,这到底是个什么计划?这么多天也不见动工也不见开学,村里人也挺茫然的。”
章文有些意外:“不是建好了吗?”
“的确是把一个破落祠堂改建成了书院,但是如今桌椅板凳也没有,孩子也没有,先生就更不用提了,我也是不知道情况,看了好几日还是这样,才忍不住来县衙问问的。”
裴旭左右看了看,见章文有些回答不上来,连忙打圆场:“许是过几日吧?这几日还有些地没收完,好多孩子还在帮着家里干活呢。”
王婉倒也没有追问,只点点头:“也是,也是!我也就是来问问——若是最近不打算开堂讲学,那还是要派个人去看着桌椅板凳,不然村里人路过看到就拿走了。”
“好,好。”章文笑着答应了几句,心里不觉有些忐忑起来。
回到家,章文四处寻找,等找到在后院做女红的章柔,便开口询问:“吴疑呢?”
章柔手上的绣花已经缝出来大半,此刻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自己父亲:“上乔州去了,爹爹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章文表情十分不好看,他在章柔身边坐下,表情有些难看:“办学堂那个事情,吴疑怎么和你说的?”
“博学堂?”章柔歪了歪头,将绣品递给守候在一边的青雀,“昨儿晚上我还问他呢,他说都挺好的,说过几天就开学——我问他不是十几天就说要开学了吗?他就解释之前正好是农忙时节,很多人家要留孩子在地里干活,如今才稍微好些。”
章柔说,着看向父亲的表情:“出问题了?”
“今儿王夫人来县衙,倒是没有说起那事情到底谁主张的,就只问了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有孩子开学,她说那个学堂里面打的桌椅板凳都已经被人拿走了,也没有人看着,说的我都脸红——吴疑又去乔州了?”
“他说,得去打好关系,说钱不够用,要多卖卖人情面子。”
“……这前前后后揽下来这个活儿也二十天了,就最开始两天翻新那个屋子花了点时间,后面我都没看他回过自己的村子。”章文有些不满地皱起眉,与自己的女儿抱怨起来,“他说办这个学堂要钱,如今我们家里给他凑了一百两,他自己又从乔州拉了些善款来,如今也不应该缺钱才是?”
章柔接不上话,只微微摇头:“这,女儿也不大清楚。”
章文叹了一口气:“等他回来之后让他来一趟书房,我要问问他那些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