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
她靠在路灯下，手指轻轻抠着袖口。
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她太久没体会过了。
不是追求，也不是欲望。
是一种……认真。
傍晚，沈荔回到节目组补录。
刚进后台，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看她。
“沈老师，顾总在外面采访呢。”
“媒体问得挺猛的。”
沈荔下意识往后台的玻璃窗那边看。
灯光下，顾栖穿着那件浅灰外套，面对记者时神情淡定。
“顾总，请问您微博是真的意思吗？这不是节目炒作？”
他笑了笑，语气温柔：“我一向不擅长假装。”
“那沈荔老师知道您这么说吗？”
他停了一下，眼神却不躲：“她不知道。她可能会生气。”
“那您不怕被拒绝？”
顾栖轻声道：“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要她答应。”
记者一愣，现场静了两秒。
沈荔在后台，手指一点点收紧。
沈荔没想到，她刚从上次热搜余波中喘了两天气，又被节目组“连环陷阱”安排到了海边。
新的拍摄主题叫……《恋人夏日约会特辑》。
从标题开始就没打算放她活路。
助理秋雅拿着通告单，嘴角都在抽：“姐……你看，开头这段写得特别温馨。”
沈荔低头一看，心里一阵无力：
“嘉宾两人将在海边共度48小时，体验情侣日常：晨跑、野餐、夜宿。期间必须相互配合完成三项任务。”
她直接合上通告本：“他们就差在最后一页印上‘官宣强制指南’了。”
秋雅试探着问：“那……您还去吗？”
沈荔抬头：“不去能退钱吗？”
秋雅摇头。
“那去。”
她顿了顿，抿了抿唇，“反正也习惯了。”
……
到达海边那天，天晴得过分。
海风带着一点盐味，浪花一层一层拍在礁石上。
她刚下车，导演一脸笑：“沈老师，这次场地选得多好！你看这天，这光，这气氛，您跟顾总站一块儿，镜头随便拍都能出海报！”
沈荔一抬眼，就看到顾栖。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臂，脚下踩着沙子，正半蹲着同摄影师说话。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
她想假装没看见，可那一刻风正好吹过……
他抬起头，眼神刚好撞上。
顾栖站起身，笑着朝她招手。
“你来啦。”
她勉强笑了一下：“不然呢？录综艺还能请替身？”
“你不来，我可能真得用替身。”
沈荔皱眉：“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压低声音：“节目里要演情侣，总得有点‘心动’成分吧？我怕别人演得不像。”
“顾栖。”沈荔咬牙，“你别再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
她一时语塞。
……
第一个任务是晨跑。
摄像机在他们后方追拍，海边的风一阵阵吹起她的头发。
顾栖不快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跑到第三圈时，沈荔累得停下脚步，双手撑膝。
他递过来水：“喝点。”
她抬眼瞪了他一眼：“你不累吗？”
“看你跑，我就不累。”
“别油腻。”
“那我老实。”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和得近乎克制。
她心里“咚”地一跳，故意岔开话题：“导演是不是要拍野餐镜头？我们快点结束。”
“好啊。”
顾栖笑着接过她的背包，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回头，
“沈荔，你是喜欢海还是山？”
“没区别。”
“那喜欢我呢？”
沈荔险些呛到水，咳了两声：“顾栖，你现在连台词都不挑时机是吧？”
“我是真心的。”
她愣了两秒，目光躲闪，转过身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你喜欢间接？”他走到她身后，声音带着笑意，“那我可以温柔点。”
她脚下一顿。
顾栖没再逼近，只是轻声：“沈荔，我不是要你回答。只是想让你习惯……我在。”
……
中午的野餐安排在海滩上。
节目组布置了遮阳伞和铺好的毯子，连水果拼盘都切好了。
沈荔脱下外套，靠在伞下的阴影里，阳光在沙滩上跳跃，晃得人有点晕。
顾栖坐在她对面，打开一罐气泡水，递过去。
“喝吗？”
“谢谢。”
“这句‘谢谢’，不是录节目用的那种吧？”
“什么意思？”
“你录节目的时候总说谢谢，很客气。”
“那我不说，谢谢？”
“那你说‘我欠你一次’。”
“顾栖，你怎么哪儿都有台词。”
“那不然，我怕冷场。”
沈荔忍不住笑出声。
阳光洒在她笑起来的脸上，那笑意太真、太软。
顾栖看着，心里一瞬间发烫。
“沈荔。”他轻声。
“嗯？”
“我现在有点怕。”
她一愣：“你怕什么？”
“怕喜欢太多。”
那句话轻得像风，却直直灌进她心里。
她垂下眼，半天没说话。
“那你少一点。”她低声道。
“我试过。”
“然后呢？”
“失败。”
沈荔抬头，恰好看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认真。
心里忽然乱了。
她移开视线，盯着远处的海浪，嘴唇抿得发白。
……
傍晚的海边格外安静。
夕阳像一层被揉皱的橙金色纸，海水反着光。
节目组的最后一个任务是：
“请嘉宾互相写一封‘未发送的短信’，念给对方听。”
沈荔盯着那张任务卡，心头微紧。
顾栖拿起笔，低头写得很快。
而她犹豫了许久，纸面还是空白。
导演在远处喊：“沈老师，可以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写下：
【我不喜欢被喜欢。
因为一旦被喜欢，就得学会回应。
但你偏偏让我想回应。】
顾栖写完，把纸折好塞进口袋。
“我先？”
“随便。”
他展开那张纸，语气平静，却每一个字都落得极重：
“我喜欢你。
我知道这句话你听过很多次，可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功利。
你不用给我回应，我也不会走。
但我希望有一天，当你回头的时候，我还在那儿。”
风一下子大了，吹乱了她的发丝。
沈荔的指尖在颤。
她咬了咬唇，声音哑哑的：“那我读。”
她的声音被风掩了一半：
“我不喜欢被喜欢。
因为被喜欢的人，总要做出选择。
而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对得起你的喜欢。”
顾栖没插话，只安静地听着。
等她念完，他轻轻笑了笑。
“沈荔，你知道吗？你念这段的时候，声音在抖。”
“风太大。”
“那我靠近点。”
他往前一步，风真的被挡住了。
沈荔抬头，眼底全是那道温柔的光。
“顾栖。”
“嗯？”
“你别对我这么好。”
“那我改成更好。”
她本想说点什么，可话一到嘴边全散了。
风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吹起沙，落进海。
她伸手去挡风。
顾栖的手也伸了过来，轻轻碰到她的指尖。
那一瞬间，她没有再躲。
他手心的温度顺着她的指缝一点一点传上来。
沈荔忽然觉得，海浪声都安静了。
她低声说：“顾栖。”
“嗯？”
“你赢了。”
“什么？”
“我现在不逃了。”
他怔住。
沈荔抬眼，笑得比阳光还暖。
“因为……不逃的时候，就会心动。”
顾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下一秒，他握紧她的手。
夕阳照在两人之间，光和影被风揉碎，
沙滩上的镜头捕捉到他们十指相扣的瞬间。
这一幕，后来成了节目播出时最打动观众的画面。
可那一刻，他们都忘了镜头。
沈荔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肩上，
心跳终于不再乱成海浪……
而是与他并肩的那种安稳。
……
夜色降临。
拍摄结束后，导演在远处喊：“收工了！你们可以休息啦！”
顾栖笑着转身：“要走吗？”
沈荔点点头：“嗯。”
可她走了两步，又回头。
“顾栖。”
他停下脚步。
“我刚才说不逃的时候就会心动。”
“嗯。”
“其实还有下半句。”
他微笑着问：“什么？”
沈荔看着他，眼底的光柔得能化开夜。
“靠太近的人，会被喜欢。”
顾栖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笑不再克制，而是彻底放开。
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我靠近一点。”
沈荔没退。
海风拂过他们的指尖，
沙滩上的浪声成了背景，
两个人终于都不再演。
他们在彼此的呼吸里，找到了真正的信号。
那晚的片尾，导演组原本计划加配乐，
但后来剪辑时，没人舍得盖掉那句原声……
顾栖轻轻地说：“沈荔，你看，风都开始往我们这边吹了。”
而沈荔笑着回：“那就让它吹一会儿吧。”
弹幕全是“我命给你们”“谁不磕谁有问题”。
秋雅坐在沙发上边啃桃边吼：“姐你看你看！导演居然没上bGm，保留了呼吸声，我都被你俩‘呼吸共鸣’给甜到背过去了！”
沈荔刷到那段“十指相扣”的慢镜头时，心里居然没有前阵子的慌了。
她知道，那不是节目效果。那是她伸出去的手。
手机震个没完。
经纪人先来：“姐，恭喜，三家头部品牌问你和顾总的‘双人商务’，其中一个要年度代言。bUt——有个风险，今天午夜会有狗仔放你俩的‘海边收工后同行’图。我们要不要先发声明，走‘朋友’路线，别把话说死？”
“朋友？”沈荔靠在窗边笑了一下，“我已经说了很多年的‘朋友’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再退后。”她语气平静，“看看他们的图有多过分，再决定怎么回。”
挂断没三分钟，狗仔的预热微博果真上线——
几张长焦的糊片：人影在沿海步道并肩，男生低头替女生系鞋带；夜里便利店门口，两杯热饮并排冒着雾；最后一张，灯下，女生仰头笑，男生垂眸听。
评论区瞬间炸裂。
【糊成这样我都能闻到恋爱的味道】
【求你们快官宣吧我嗑得喘不上气】
【别玩观众了！给我一个痛快！】
经纪人又来：“姐，公关给了两版文案。一版是‘朋友+节目团队在侧’，稳；一版是‘不回应’拖一拖，等品牌排期。你看——”
“都不用。”沈荔抬手把窗帘拉开，夜风吹进来，清凉得像把心里最后一团雾吹散。“我自己发。”
“……你要发什么？”
“把话说清楚。”
她打开微博编辑框，光标闪烁。
她不是没写过声明。过去每一次，措辞都像穿铠甲——周全、安全、得体。
可这一次，她忽然很想把铠甲卸了。
她敲下：
我不擅长解释关系。
只说一句：
他不是我的‘信号’，是我的生活。
发出去的一瞬间，经纪人语气都变了：“姐，你这是官宣了？”
“不是。”沈荔笑，“这是承认。”
不到十分钟，顾栖也发了——谢谢她把我放进生活。
以后我努力做个不掉线的人。
两条微博前后脚上了总榜。
品牌代表在工作群里狂发烟花表情，节目官微顺势空降：“恭喜两位‘我们正好在一起’。”
观众嗨到失控，连夜p海报。
当然，也不是没有刺儿。
黑粉小号阴阳怪气：“营销得好”“再甜也是戏”。
更有陈年旧事的小道号翻出她大学时期的笑话试图泼冷水——“当年买高仿的女孩，现在也敢谈高级爱情？”
沈荔看了两眼，没回。
她忽然发现，心动后的世界并不是一派玉露琼浆，它照旧有尘、有噪音、有误解。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一句酸话牵着鼻子走的人了。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转身进厨房煮水。
水开时，门铃响了。
“叮咚——”
门外站着顾栖，和白天一样的白衬衫，神情却比任何一次都轻松。
“我来履行微博。”他提了个袋，“不掉线的人，先从热饮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喝热的？”
“你发微博之前会紧张。”他抬眼看她，“紧张的时候，你不吃甜，只喝热饮。”
沈荔怔了一瞬，接过袋子，笑意忍不住从眼底溢出来：“你观察这么仔细，不累吗？”
“记你，不累。”
客厅的灯比店里的柔。
他坐在沙发一角，像从她心里搬了个位置出来，坐得理直气壮。
“微博发了，害怕吗？”他问。
“以前会。”沈荔捧着纸杯，“今天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也在这儿。”她顿了顿，认真看他一眼，“不是在热搜上，在这儿。”
顾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沈荔把手放过去。
她的手不算柔软，掌心有细细的茧，是这些年撑着生活磨出来的。
他把那些茧当成珍珠一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