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靳西抱着怀里的人,越抱越心酸。
怎么不管哪一世,栗梓都懂事得令人心疼。
她好像始终都学不会如何跋扈骄纵,也学不会如何的仗势欺人,她就。
太乖巧,乖巧到让人极度心疼。
*
栗梓心情不好就喜欢走路,第一世时是这样,现在亦是。
路长长,牵着手,走了一片又一片。
当光线不断变强,四周不断视野开阔时,是到路边。
嘴角扬起恬恬的笑容,不久前还哭唧唧的眼睛红成小兔子,现在元气大归。
栗梓:“哈哈哈,现在我又满血复活了!”
徐靳西弹了她的脑瓜:“你什么体力我不清楚?来,上来吧。”
他蹲下身预备着要背人,栗梓也不客气,顺势爬上他的背。
“元旦你有什么安排吗?”徐靳西谈了三天后的事。
栗梓:“emm,似乎没有哎。”
有点不相信自己就这么空闲,她掰起了手指头:“考研的事结束了,工作上的吧,我现在无业游民。”
徐靳西:“今天的考试如何?把握的几率有几成?”
“0成。”栗梓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路上救了一个人了,时间打岔了,来不及去考试。”
“看来,我真的是要走氪金的国外求学之路了。”
还是那句话,栗梓之所以可以放弃,是她有资本。
“救了谁?怎么救的。”
“一个女孩,名字说了你也认不得。她要跳河自杀了,然后我拦住她。但她精神受到了刺激,死活都要跳河,最后我也跳河了。不过不碍事,我会游泳,而且我力气可不是一般大。”
“停,你掉河里面了?”栗梓说那么长一段话,徐靳西只捕捉到她也掉河里面这件事。
“受伤了吗?回去后有吃感冒药了吗?温度量了没?你有没有身体哪里不舒服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连环炮似的“嘟嘟嘟”发问。
栗梓哎呀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上岸后就立马回家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吃了感冒药。”
你一嘴我一嘴,聊着聊着,徐靳西问起了她的未来规划,
“你想当什么?”
娱乐圈栗梓闯荡了,然从结果来看,好像不那么如意。
“律师。”这次,栗梓尤其果断地回答。
“不过,我比较想当老板。你看看,当员工话,万一要是遇上了那么个周扒皮,资本家剥削者,人品不行的道德败坏的,那我职业升迁之路岂不是遥遥无期。”
栗梓自顾自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她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律师吗?”
带着故弄玄虚的口吻,她说道。
一步俩步三步,好像就这样保持便能永远不放弃彼此,一起走到宇宙尽头。
“为什么?”徐靳西顺着问。
栗梓:“小时候和何嘉怡吵架就算赢了也被黑白颠倒变成输,就想着当律师,凭事实和依据来公平公正。”
过往的阀门一旦打开,便是滔滔不绝。
栗梓坦白难以启齿的事,比如,她和何嘉怡的姐妹情其实很一般,且,她一点点都不喜欢她。
而之所以要为她负责,一方面是身为姐姐的义务,另一方面是欠了养母的人情债。
她说自己照顾何嘉怡全部是因外界压力,绝不是真心实意。
可,她说着说着又落了泪。
“真烦,我怎么又哭了,还是为她哭。”栗梓吸了吸鼻子,手臂擦去泪懊恼说。
少时不懂事,何嘉怡的确抢了栗梓的很多东西,譬如她的阿贝贝玩偶,可最后赔偿了。
她除了赔偿外也道歉。
她央求她的母亲要一视同仁对待,不能偏心太多。
她还长大后自己有的每一套都完整复制一份给她的没有血缘关系姐姐。
栗梓越想着,心中被调理到只剩一点点撕开口子的情绪,此时又血盆大口起来。
她全身贴靠在徐靳西的身体上汲取力量,声音颤巍巍说:“我是讨厌何嘉怡,讨厌她抢我的东西,讨厌不听我的话恣意妄为,非要爱上一个对她只有一丁点爱的男人。但是,我不想她死。”
“也不想她被任何人欺负。”
“我觉得唯一能训斥她的,让她吃苦头的,该是我这个姐姐,可是事实不是。”
“欺负她的人有好多,而我,身为姐姐,没做到保护好妹妹。”
“靳西,你知道吗?嘉怡坠楼的时候身体就掉在我面前了。她好。”泪眼涟涟,栗梓被痛苦冲刷得无法完整说出话来。
“好惨,嘉怡死的时候真的好惨好惨。”
感情可让怯弱的人无坚不摧,也会让坚定的人患得患失。
但,更多的是让人失去理智。
当时,栗梓对于何嘉怡的“明知虎山还要行”行为尤其唾弃,有且是在得知她后来被徐炳南甩了的“自食恶果”消息。
可是,何嘉怡从来不是别人。
她是妹妹。
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嘉怡去世,我又被世界遗弃到仅剩一个人。不过,这些我都可以忍受。”
“但我忍受不了自己没钱没权没势四处碰壁的感觉。”
“我还很讨厌我口袋干干净净,拮据到担心朝不保夕。”
“谢谢你,靳西,真的很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
“谢谢你给了我依靠和安全感。谢谢,谢谢你及时出现在我的世界,吹走了我的阴霾,还有,再也不用让我为生计而奔波。”
“谢谢你,让我再也不用隔着窗子去羡慕里面的精美。”
养母留下的财产统统是何嘉怡的。她在钱财上虽大手大脚超消费花,但没沾“赌”、“毒”的无底洞陷阱。
可这一切在陈薇薇靠近她后一切都变了。
何嘉怡为了融入徐炳南的圈子,融入他的社交圈,便他身边人玩什么,就模仿什么,美其名曰说是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更有共同的话题一点。
徐炳南纯粹就一二世祖的混蛋。他起初是贪何嘉怡肉体和美色,自然,他不会管身边人如何把她带歪。
等后来有了心里的触动,何嘉怡不该学的统统学会了,也他们的感情被挑拨进入了冰点:
有人透信徐炳南,何嘉怡私下烟酒等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来。
没有一个男人不愿自己的女人干净,就如此彼此信任产生危机,到最后是成功分崩离析。
钱在,数不尽的选项在。徐炳南是对何嘉怡有点挂念,但在无数香艳的美人唾手可得下,很快对其忘却。
不过,在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想到她。
然,何嘉怡的世界全部都是他。
这就让她觉得被抛弃后世界像山崩海啸,万念俱灰。
总得找个解决情绪的方案,何嘉怡瞄向了借贷和网贷以及其他项目的疯狂消费。
她就觉得只要自己大额花钱,自己就仍和徐炳南在一起时他为其统统支付的模样。
可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何嘉怡的一叶障目行为不但没成功洗脑自己仍和徐炳南在一起,还让本就不多的钱直接告罄,此外,又欠了债。
人常说“身死债消”,可事实上是另一番道理。
她坠楼而死的突然,余下的债务则被追款者认定“妹债姐偿”。
栗梓在那段时间里几乎要被逼疯了,事实上已经被逼到神经衰弱。
就在她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时,倒霉鬼终于迎来了幸运:
徐靳西到她的世界了,他无条件、无任何企图,倾囊相助。
远离市中心的灯光交织繁华地,这里略显得昏暗。
不知是夜色深了还是路灯不行,他们的影子倒映在路上很浅。
也是一开始还字正腔圆说话的人,现在没了声音。
今天栗梓发生了很多的事,各种信息充斥下,她身心俱疲。
也人越脆弱,当遇到一个温暖、能给予安全感的环境,会特别容易入眠。
漫长的一段三步结束,徐靳西背栗梓回到了起点时。
他轻轻柔把栗梓放到车后排,在给她调整了一个好的睡姿后,才前排去。
说来也怪,来的时候仅半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现在则是开了一个小时还要多。
开到地下车库时,徐靳西的动作还是轻轻。
他像是怕吵到什么,又像是怕惊动什么,将人捞出去的时候连呼吸都屏住。
电梯“叮”地一声,楼层到了。
从始至终万分小心,他把她抱回家里床上时、为她擦拭着脸蛋,她都不曾醒来过。
待一切做完后,于四周安静里徐靳西凝视着床上的人。
这段感情他尤其小心翼翼维护。
他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又重蹈第一世的覆辙,便压抑再压抑。
于是,学习继续学习,学习如何交朋友,如何当一个称职的好男朋友,如何当一个好老公。
以及,如何当一个好的父亲和怎样使组建的家庭健康富有温馨。
*
栗梓想到,徐靳西做到,她之前说的想当老板,他真为其开了个公司,啊呸,律所。
这份元日的新年礼物对栗梓来说尤其惊喜,和欣喜的劲过了后就是担忧。
“我现在没什么资历,该不会偌大一律所就我一光杆司令吧?”
既然当老板,那就当顶尖的老板,but,求职的人一看其老板才二十岁冒头,还律界平平无奇路人甲,果断选择放弃。
她的顾虑一提出,徐靳西就为其宽心:“已高薪聘请了德艺双馨的前辈来作律所底气。”
要想办得大,各方面装备得齐全。
栗梓不懂商业上的运营,但徐靳西全为其疏通好,顺捎的,还利用互联网进行宣传来扩大范围覆盖面。
眼看着一切都欣欣向荣往好的方面发展,徐靳西的遗留病症发作却打破了一切。
京郊医院。
曾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栗梓,现在换了人。
镇定剂的打过和针对治疗的药剂调和,起初躁狂发作的人现在像个顺毛小狗。
不对,顺毛小狗的眼睛可不会湿漉漉。
“对不起。”嗓音沙哑,徐靳西艰难吐出字眼。
昨夜,许久不见的梦魇重现,从重逢栗梓到昨日都没伤害过她,徐靳西真的以为自己凌驾在病症之上可以很好控制,那时却被击溃。
病症发作,控制不住情绪下惶恐躁郁弥漫整个胸腔。
一切全被脑海里不知名的控制,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等再清醒的时候,见栗梓的肩膀血迹汨汨。
徐靳西遇见血晕了,送他到医院医生治疗的时候栗梓也处理了自己的伤口。
咬得挺狠,现在必须每天都按时上药,否则愈合很慢。
栗梓嘿嘿一笑:“你现在好像犯错的小狗啊~”
她跨前一步,伸出手揉了揉视野里的人头发:“好啦,问题不大的。”
从被咬伤到现在,栗梓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感受到了徐靳西被病症折磨究竟有多煎熬。
尤其是见到医生说他为强迫自己成为正常人,单独设立的快效治疗地方。
话音落下时,栗梓坐在床的一侧,也抱住他再重复说:“我没事,真的。”
指尖蜷缩,徐靳西垂下了眼眸:“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能不能不看啊?冬天扒衣服,感觉好奇怪。”栗梓找了个理由搪塞去,而原因很简单:不愿徐靳西内疚难过。
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生病,他有这种病症想必内心已然无比折磨,若就这么让他看见自己情绪失控做下的事,他。
徐靳西执拗说:“让我看一下。”
他想要,他定做到。栗梓非常了解他的秉性。
天花板的灯光徐徐地落,毛衣揭开,半个肩膀裸露。
指腹摩挲刺眼的伤痕时,徐靳西的眸子里浸润了一种不可言说:“疼吗?”
栗梓:“不疼的。”
“骗我。”
“我可最诚实的小女孩一枚,而且你知道我这人最皮糙肉厚。”
“对不起。”
就在栗梓还绞尽脑汁苦想什么词糊弄人过去的时候,肩膀感受到了重量。
低头看,是徐靳西的头。
“栗梓,对不起。”
紧绷着许久的情绪,当看见她莹润的肩头有触目惊心的牙印时,一切犹如洪水席卷的摧枯拉朽。
徐靳西哭了。
他伏在她瘦削的肩膀低低地呜咽:“对不起,是我的病还没好伤害了你。栗梓,对不起。”
今日是发生了将她肩膀咬出血,下次呢?
是要把她脖颈咬断吗?
还是说直接误伤让她要大出血?
越想着,徐靳西的思绪越混乱,混乱到像个仓皇无措的孩子,只能一再地,又一再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