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瓷刚要问,院外突然一阵骚动,有人跑来跟蒙添说了几句话,蒙添怒骂“他这时候捣什么乱”“你们让人拦着了吗”“再派几人过去看看”之类的话。
陆梧几步抢到廊下,“姑娘,昌黎院那位出来了。”
昌黎院是沈老爷子的居所。
他那次毒发后,身体虚弱难以成行,几乎躺在床上全靠汤药吊着命,沈瓷一听立马慌了神,拔腿往外走。
至于白骨什么的,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沈瓷走到院门前被蒙添拦住,“官府办差,夫人还是安心在院子里呆着,莫要随意走动,免得刀剑无眼伤了你。”、
“蒙大人,我父亲那边怎么回事?”
沈瓷面色急切,“他一个卧病在床两年有余的人,便是有什么误会,官府也不应派人去搅扰他吧。”
“自然。”
蒙添和沈家算是有些交情,即便差事在身,临行前还是特意叮嘱过手底下的人,办事尽量和气些,莫要动粗。
知府那边的命令是锁拿张韫之。
沈家其他人原地待审,不得走动,因此沈老爷子那边他并未派人进去,只让人在外守着。
他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夫人放心,他们不会没有分寸的,只是将老爷子劝回去,好生将养。”
蒙添耐着性子劝慰几句,沈瓷听罢却没有半点松懈,急道:“我爹那边离不开人,不如让我过去照看着,反正在这儿禁足和去昌黎院禁足没有差别,大人你也不会交不了差事。
“还请大人通融。”
沈瓷对他屈膝一礼。
蒙添没有吱声,将他们分开禁足也是存着不让他们互相通信的心思,免得给审讯添麻烦。
可沈家平日里的孝敬确实丰厚。
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不好把事情做的太难看,于是斟酌着要不要答应她,沈瓷见他态度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终日围着这一亩三寸地打转儿,外面的事我不懂,但为人子女,我只想陪在父亲身边,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不过份吧?”
蒙添犹豫再三,正准备点头答应,又有人跑来,对他抱拳疾声道:“大人,沈老爷子请您过去说话,他非要出来,我们拦不住。”
“蒙大人!”
沈瓷加重语气唤他。
蒙添无奈的叹了口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算是领教到其中的厉害了,他对沈瓷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官兵提灯开道。
沈瓷脚步匆忙的走着,阿棠和顾绥几人对视了眼,也跟了上去,从漱石轩到昌黎院这一条路并不算远,步行也就一盏茶左右的功夫。
但沈瓷此时却觉得路程漫长的令人烧心。
好不容易到了,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摇摇欲坠的父亲,“爹。”
沈瓷飞奔过去,推开拦路的官兵,用尽全力扶住他,“你不在床上躺着养病,出来做什么?”
“扇娘。”
沈老爷子还穿着那件细棉做的长袍,脚下的福鞋随意踩着,头发乱糟糟的,一看便知是听了消息强撑着爬起来的,他身上一半儿的重量压在搀扶他的老管家身上。
见沈瓷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浑浊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后来又像是突然清醒般唤着她的名字,“扇娘,出什么事了,府里乱糟糟的,韫之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看守的官兵怕老爷子受不了,一问三不知。
什么都没说。
此刻见到蒙添过来,松了口气退到一旁,蒙添上前对着沈老爷子点头致意,沈瓷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还在犹豫,沈老爷子好似也没打算从她这儿得到答案,眯着眼望向蒙添。
“蒙通判,老夫有礼了。”
他颤颤巍巍的想要行礼,蒙添见状一惊,忙抬手扶住他,“您老人家还病着,就别操心这些虚礼了,好生养着才是正经事。”
沈老爷子执意全了礼数。
站直身说:“敢问我沈家犯了什么事,官府要三更半夜闯进来。”
“这……”
蒙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事。
在丹阳城,没人不知道沈家的情况,老爷子和张韫之说起来是翁婿,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老人家是拿张韫之当亲儿子在养。
要知道他犯了事被抓,那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我们进去吧。”
沈瓷忍着喉咙间的哽咽说完,对老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她一起强行将人扶回去。
沈老爷子却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连连摇头,执意要一个答案。
蒙添拗不过,只得将张家老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沈老爷子听完面容凝重,沉声道:“恕老夫直言,张家老宅荒废多年,后院挖出一具尸骨又能代表什么?你们就能认定这桩命案一定和韫之有关?”
“官府例行查问,倘若张大掌柜无辜,定不会冤枉了他。”
蒙添好像很不想应付老爷子,简单劝慰了两句,便催促沈瓷将他扶回去歇息,沈瓷也不想她爹为了这些乌糟事劳心费力,半是劝慰半强迫的将人送了回去。
蒙添吩咐人看守好昌黎院。
“你们几人还要留下?”
顾绥和阿棠几人看了好一会儿父女情深的戏码,听到蒙添这么问,称准备离开了。
沈瓷父女回了屋,他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
蒙添对他们的行踪不感兴趣,似乎只是走个过场,随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阿棠他们决定回去睡一觉。
养足精神,明日再看。
这夜,府衙大牢里灯火通明,昌黎院内也是经久未熄,沈老爷子屏退了左右,留下沈瓷一人在内,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扇娘,去睡吧。”
老爷子劝她,沈瓷沉默些许,看向自家父亲,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句,“爹,韫之做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老爷子目光平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久后,他哑声说:“为什么这么问?”
沈瓷垂着眼帘,纤细的手指紧抓着膝盖上的裙子,语气却很镇定,“他的身上沾着你屋子里的药香味,不久前他来见过你,这个时辰,若无要事,他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