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笑声清晰地传到了宋景元耳朵里。
他终于找到一根足够长的树枝,憋着一股劲,踮着脚去捅挂在树杈上的小龙虾。
周子睿在一旁举着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幕,嘴里还配着解说。
“各位观众请看,人与自然的顽强抗争,着名行为艺术家宋先生,正在为我们表演‘上树的虾’。”
“周子睿你给我滚!”宋景元咬牙切齿。
他捅了好几下,那只小龙虾就是顽强地挂在树枝上,随着树枝的晃动荡秋千。
终于,他用力一捅,小龙虾的夹子终于松了。
那只硕大的小龙虾“啪嗒”一声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掉进旁边一滩被水浸湿的烂泥里,溅了宋景元一裤腿的泥点子。
周子睿的狂笑声再次响彻虾田上空。
宋景元闭了闭眼,感觉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他认命地弯下腰,从泥里把那只还在张牙舞爪的“战利品”捏了出来,狼狈地扔进自己的小桶里。
桶里,孤零零的一只虾,显得他更加凄凉。
周子睿笑嘻嘻地探头看了一眼:“哟,我们宋二少的第一只虾,可得好好记着,这是从树上长出来的。”
宋景元懒得理他,重新挂好饵料,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再使蛮力,而是模仿着陆嘉言她们的动作,轻轻将鱼钩沉入水中。
那群大学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短发女生名叫宋颂,她显得格外兴奋,兴冲冲地拿了竹竿和饵料来到水边。
刚刚的眼镜男也走过来,看她一手拿竿一手绑饵料不方便,伸手接过棉线,试图把肉块绑在上面。
“秦逸阳你行不行啊,我自己来。”
宋颂看着他小心翼翼,夺过鱼钩和饵料,三两下就弄好了,还得意地朝他扬了扬眉。
秦逸阳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选了个离她不远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宋颂的竿尖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抖动。
她学着刚才盛时安教岑宛白的技巧,按捺住性子等了一会儿,感觉力道加重,猛地一提。
“中了!”
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被提溜出水面,宋颂惊喜地叫起来,秦逸阳连忙拿着小桶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虾解下来。
有了第一个成功案例,学生们的热情更高了。
他们很快发现,这片虾田里的小龙虾密度极高,只要掌握了诀窍,耐心一点,几乎都能有所斩获。
“我又钓到一只!”
“哈哈,我这个大!”
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很快就沉浸在这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乐趣中。
就连一开始状况百出的宋景元,在经历了无数次饵料被偷吃的挫败后,也终于凭运气钓上了第二只、第三只虾。
虽然数量上不是最多的,但好歹脱离了“树上长虾”的阴影,让他找回了一点点面子。
整个虾田边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笑闹声、烧烤的滋滋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充满了夏日独有的活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袖、戴着遮阳帽、拎着专业钓箱的男人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皮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户外活动的。
他叫杜朗,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钓鱼,今天特地从市区开车几十公里,想到这附近的野河里碰碰运气。
结果野河里鱼口不佳,晒了一上午漂都没动一下。
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这边的香味和热闹动静吸引了过来。
当他看到水塘边人人提竿,桶里个个有货,而且钓的还是个头不小的小龙虾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老板,你们这儿是搞农家乐的?”
杜朗走到盛时安的烧烤架旁,目光在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和滋滋冒油的烤串之间来回逡巡。
盛时安递给岑宛白一串烤好的鸡翅,抬头看了他一眼:“也算是农家乐。”
“这小龙虾怎么卖的?”
杜朗指了指水塘,作为一名钓鱼佬,他对这种纯天然的垂钓环境有着本能的向往。
周子睿正啃着鸡翅,含糊不清地抢答:“自己钓,钓上来四十一斤,老板免费给加工,麻辣蒜蓉随便选!”
杜朗一听,乐了。
自己钓?这不正好撞到他专业上了吗?免费加工,那更是省了一大笔事。
“行啊,这我喜欢!”他拍了拍自己的钓箱,脸上是专业人士的自信,“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他看了一圈周围这些用着竹竿和棉线的“业余玩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高手的优越感。
钓鱼,可不是把饵扔进水里就完事了,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盛时安示意了一下旁边准备好的钓竿。
杜朗却摆了摆手,从自己的专业钓箱里抽出一根做工精良的碳素虾竿,又拿出一套专业的线组和特制饵料,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旁边几个大学生一愣一愣的。
“大哥,你好专业啊。”宋颂忍不住赞叹。
“那是,”杜朗得意地一笑,选了一个他认为风水最好的钓位,“玩这个,装备和技术都得到位。”
他挂好自己调配的腥香饵料,手腕一抖,鱼钩带着细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精准落入一处水草边,没有惊起半点水花。
这一手漂亮的抛竿,立刻引来一片赞叹。
宋景元瞥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屑,装模作样。
杜朗信心满满地坐上自己的小马扎,调整了一下帽檐,气定神闲地等着小龙虾上钩。在他看来,以自己的技术,钓满一桶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
他旁边的秦逸阳,在一阵手忙脚乱后,成功钓上来一只。
十分钟过去了。
另一边的岑宛白,一边和陆嘉言斗嘴,一边漫不经心地一提,又是一只大个头的青壳虾。
就连一直被嘲笑的宋景元,竿尖都猛地一沉,他紧张地提竿,居然也钓上来一只分量不轻的。
唯独杜朗那根专业的碳素虾竿,竿尖的浮漂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在水面上纹丝不动,连个试探性的点动都没有。
“没道理啊……”杜朗皱起了眉,自言自语。
他轻轻提竿,发现饵料还在。
他换了个更靠近水草的位置,再次抛竿。
这次,他聚精会神,双眼死死盯着浮漂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可邪门的事情发生了。
他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学生们的小桶渐渐满了,周子睿也钓了好几只,连盛时安的几个朋友都换着班去烧烤架旁吃东西,轮换着钓,每个人都收获颇丰。
只有他,钓鱼大师杜朗,面前的水面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的自信满满,逐渐变成了疑惑,然后是焦躁。
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是自己的饵料味型不对?
不可能,这可是他的秘制配方,钓遍了江城野河。
难道是钓位有问题?
他已经换了三个被他视为“黄金钓位”的地方了。
半小时后,杜朗身边的宋颂和秦逸阳已经合作钓了小半桶,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正好。
而杜朗的桶里,依旧是空空如也。
他成了全场唯一一个“空军”的。
陆嘉言端着一杯冰镇酸梅汤,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开口:“这位师傅,你这是在钓鱼还是在喂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