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柏继续道:“小人知道闯了大祸,那东西恐怕是邪物,便想将此事密报给当时负责此事的冯判官。可还没等小人找到机会,就因年老昏聩,被劝返回乡了。”
冯判官就是郑迁的前任。
他当时的上官是范鄂。
陆逢时:“按照吴老所言,他们既然放你离开,为何后来又出现在野牛湾?”
吴柏的脸上露出一丝悔恨:“怪小人不死心。离了漕司,我越想越怕,又觉得对不起那位枉死的后生。便想着,能不能找到那个东西,证明后生不是自己得了暴病,如此他家人也就能得到补偿,日子好过些。
“我记得那些货的标记,暗中打听,发现沈家后来几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类似的香料入库,但走的都不是漕司的明账,而是,而是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私港。”
“小人便壮着胆子,偷偷去那些私港附近转悠,终于有一天,小人在野牛湾看到他们从船上抬下那些箱子,不小心摔破了一个。里面……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香料!而是一块黑乎乎的像血块的东西,周围还贴着黄色的符纸!”
“当时有几个搬运的苦力离得近,吸入了那血块发出的淡淡黑气,没过一会儿就眼神发直,力气变得奇大无比,状若疯魔,互相厮打,最后被那些看守用棍棒打晕。
“之后,我又去探过几次,再也没瞧见过之前那些苦力,又重新换了一拨。最后一次,是看见他们从船上抬下一个更小的箱子,箱子落地,就觉得附近突然变得冷飕飕的,还有人在耳边惨叫,小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们发现。”
“他们认出小人是以前漕司的吏员,便将小人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问小人知道了多少,有没有将私港的事告诉别人,小人咬死没说。他们便没有立刻杀了小人,只说小人可能对圣教还有用,就把小人关在了那里,日日折磨……”
圣教!
最早听石漱寒讲述黄泉宗时,说他们的信徒都称呼此宗为圣教。
而他们是圣教徒。
不过那都是在黄泉宗最繁盛的时候。
被朝廷联合玄霄阁剿灭后,已经很久没听到“圣教”二字了。
称呼对上了。
裴之砚眉头紧锁,显然在想刚才吴柏的话。
陆逢时与他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那黑色血块像应该是药引,而那个密封小箱里散发出来的能让人犯感觉阴寒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被囚禁炼化的生魂!
“控制人心,炼制鬼船,黄泉宗这是要双管齐下!”
裴之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这比单纯的召唤阴兵更加阴毒和难以防范。
按照霍青送入各位贵人府中的东西频次来看,恐怕大半个杭州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若是他们贸然出手。
而黄泉宗以那些人的性命相要挟,到时是何局面,无法预料。
“吴老,您立了大功!”
裴之砚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您先安心在此养伤,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陆逢时已经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桑晨。
桑晨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之前所有的推演,都见礼在黄泉宗目标是召唤阴兵、制造大规模杀戮的前提上。
可若他们的目的是控制,而且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大半个杭州城的权贵阶层……
若果真如此,那这局面,便是他也难以控制。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先传音给石漱寒和谢峰,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以及商议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石漱寒冷静回应:“若按照陆师妹得到的这个线索,就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了。稳妥起见,师兄,还是请师父下山吧!”
下山之前,他是信心十足的。
两年前带着石师弟和陆师妹去找那尊使,以为能找到黄泉宗的老巢,没想到让他们跑了。
只留下那几些炼制的邪兵,和一些低层级的弟子,尊使跑得无影无踪。
这次他是奔着这位尊使来的。
但事情到这里,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大半个杭州城都被黄泉宗控制,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不仅是他,玄霄阁都得背负业障。
上报师门,的确是眼下最稳妥,也是最负责的选择。
“石师弟,你所言在理。我即刻以秘法禀明师父,陈明利害,以师父之能,最快明日破晓时分便可抵达!。”
他语速加快,条理清晰:“但在师尊抵达前,我们需争分夺秒,尽可能摸清底细,锁死对手!”
谢峰和石漱寒各自盯着沈府和黑水潭。
这边部署好,桑晨才联系陆逢时,将他的安排告知。
此时,陆逢时他们已经回来。
两人正在书房。
得知桑晨的师父会来,两人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他说他的师尊修为在元婴巅峰修为,别的不说,有这位真君在,黄泉宗若想用杭州城的那些人做筏子,必定不会得逞。
离漕司两条街的一处宅子静悄悄的。
斗篷下那双眼睛盯着岑府二字,眼中闪过幽光。
他如一缕黑烟,卷入府中。
府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书房内,还有烛火跳动。
岑象求此刻已经起身,准备熄灭烛火去安睡了,明日就是他离开杭州城,北上京城赴任的日子,一切都已打点好,夫人也已经带着仆从先一步前往布置府宅。
只要平安到京,后面仕途便能一帆风顺。
只是他刚站起身,烛火剧烈晃动起来,再定睛一看,是一身穿斗篷的人站在跟前。
“尊使神出鬼没,怎么今日突然现身老夫的宅邸?”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岑象求眸子缩了缩,眉头紧锁:“老夫已经调任,如今已不再是漕司的副使,怕是帮不上尊使什么大忙。”
尊使冷笑一声。
“听岑副使这说话的语气,是不想帮忙了?”
“非是老夫不帮,而是我已不是副使,在漕司内已经没了实权,如何帮?”
他就是不想帮。
当初合作一次,是各取所需。
岑象求觉得,从今往后,还是不要联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