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邦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赤裸裸——他想用苏青青这个人，加上苏家在“稳定后方”中的作用，作为交易，换取陆九州对苏家核心利益的保障，甚至是将苏家的下一代和陆家通过联姻，再进一步核心捆绑。
整个餐厅的气氛，因为苏振邦这近乎赤裸的暗示，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陆九州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平静地注视着桌面。
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沉默——
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苏青青期待的呼吸也屏住了。
苏振邦似乎感觉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带来的压力，脸上强撑的笑容有点僵。
他干咳一声，试图重新拉起气氛：“咳——看我，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主要是感谢你们——”
“苏叔叔。”陆九州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却瞬间掐断了苏振邦后面的话。
“酒，是好酒。”陆九州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饭，也吃好了。”
他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那杯红酒，杯底接触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形在辉煌的灯光下投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军部还有紧急防务会议，我就先离开了。”
他的目光先扫过苏振邦那张因惊愕和羞怒而瞬间涨红、继而变得难看的脸，再掠过苏青青那努力维持温婉却掩不住苍白和慌乱的眼睛，最后落回苏振邦脸上，“苏叔叔刚才提到的内部稳定，至关重要。不过，具体如何‘稳定’，军部会有统一部署和安排。”
“失陪。”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陆九州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军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朝阳端起自己那杯酒，仰头一口喝干，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满足的叹息：“啧，好酒！谢苏叔叔款待！”
他把空杯往桌上一放，力道不轻不重，发出“咚”的一声。
而后，双手懒洋洋地插回裤兜，看也没看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苏振邦和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的苏青青，迈开长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追着陆九州的背影走了出去。
“砰！”
厚重的雕花铜门在李朝阳的身后被带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别墅内奢华的灯光和暖气。
也将苏振邦脸上那勉强维持的“长辈慈容”彻底撕碎，露出了再也压抑不住的难堪！
“欺人太甚！”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苏振邦喉咙里迸发出来，他额头青筋暴跳，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
再也顾不得什么世家仪态，他猛地抓起面前那只几乎还是满的、价值不菲的红酒杯，狠狠掼在地上！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炸开！猩红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在雪白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狼藉！晶莹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苏振邦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门口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调，“要不是——要不是我们苏家这些年源源不断供给的物资、药品！他们拿什么去填那些无底洞！拿什么去养兵！要我说，白家、秦家也不差——”
苏青青被苏振邦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身体一缩，但很快，那点惊吓就被不甘和野心压了下去。
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头，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弱，眼神却异常坚定：“父亲息怒——陆哥哥，您是知道的，他向来是不近女色。近期军务繁忙，我看他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白家、秦家是不差。可咱们苏家也是顶尖的家族，既然要联姻，自然是要挑最好的。”苏青青微微挺直了脊背，那份刻意培养多年的“大家闺秀”气度展露无遗，“难道，您还不相信女儿的本事吗？”
苏振邦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精心雕琢、水灵灵的女儿。
是啊，他苏振邦的女儿，论样貌、气质、教养、能力，这S基地里，哪家的姑娘能比得上？
“可现在，陆家小子——”苏振邦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怒火未消。
苏青青捕捉到父亲眼中的那丝松动和算计，立刻上前一步，“父亲，女儿记得，再过几个月，就是陆家老爷子九十整寿？”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陆爷爷最疼晚辈了——他老人家喜欢的人，陆哥哥——总得给几分薄面的，您说是不是？”
苏振邦一愣，随即，眼中的算计被更加老谋深算的精光取代。
他缓缓坐回主位，甚至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抚平了刚才因愤怒而蹭乱的衣服，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属于商人的算计笑容。
“不错——”他缓缓点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陆老爷子高寿，这是基地的大事。”
他看向苏青青，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新的期待，“青青，这是个好机会。陆家老宅贺寿，基地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陆家小子无论如何也必须在场。到时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要好好表现。过些日子你也跟我去陆家走走。到时候在寿宴上，也争取把你们两的事情定下来——”
苏青青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她优雅地微微屈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志在必得：“女儿明白。父亲放心，女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李朝阳几步追上陆九州，与他并肩走在路上。
他侧头看了陆九州一眼，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肃的表情，但李朝阳敏锐地捕捉到他心里的不虞。
“啧，这老狐狸一连搬出了两个女儿，这是下血本了啊。”李朝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意，“我看苏青青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陆九州沉默了几秒，脚步踏过一片被冻硬的血污地面，“不过，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