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葭然恶狠狠瞪向江默:“青衣巷离着侯府不近,江默怎么那么巧在附近集市出现?”
“他是你的人,从小跟着你,又怎会将府中堪称私密的大事当闲话,随意和李婆子聊起?”
“他是故意的,你指使他的!”
吼到后面,苏葭然声音近乎尖利。
江默心虚,但是不能露怯。
老天、看地、看墙头、也看自己鞋尖……
佯装无事发生,也不与她对视。
苏葭然兀自发泄一通,抱着头,几近疯狂。
她又猛地冲上前去,抓住凌木南手臂:“不对!这说不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姨母不会害你,她给你挑的,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世子夫人人选,你为什么要破坏这门婚事?”
“而且……你若不喜欢,大可直接和姨母说,何必多此一举,拐弯抹角来借我的手?”
“啊!”
想到什么,苏葭然突然看鬼似的又抬头看了凌木南一眼,连退数步。
“你不想要这门婚事,又设计叫我来替你背黑锅?”
凌木南只是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苏葭然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切,但又有种隔靴搔痒,并没有摸到关键的违和感。
她绞尽脑汁:“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你想让姨母恨上我?你想摆脱我?刺激姨母对我下手?”
“不!你若想杀我,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苏葭然小心思不少,但她格局眼界有限,属实看不透凌木南这番操作。
她总觉得这背后是藏了什么很深的阴谋,任凭绞尽脑汁却参不透。
最后,她抱头蹲在了地上。
凌木南居高临下,语气平淡:“你不是说要与我纠缠一辈子,不放过我吗?”
“今日你闹了这一出,以后我便再难娶到高门贵女。”
“你活着,我们就是因为门第之差,不能相守的一对苦命鸳鸯。”
“你若想不开……我就是你的痴情人,终身不娶。”
“我如你所愿——”
“我和你,这辈子都绑在一起,谁都别再跳出去祸害人了。”
苏葭然起初还是哭,后面越听越心惊。
凌木南说出这番话,本该咬牙切齿,甚至与她一般癫狂的,可他全程冷静,像是个失了七情六欲的怪物。
她的所作所为,确实算是毁了他了,可是他若对此浑不在意,那她的所谓报复就毫无意义。
报复的本质,是要叫被报复者痛苦。
如若对方不觉得这是痛苦和折磨,那她拼着毁掉自己做的这些算什么?
苏葭然泪痕挂在脸上,仿佛从未真的认识自己这位表哥。
她嘴唇动了动:“你就这么恨我吗?”
说着,她又强打精神站起来,重新扑到凌木南面前,用力抱紧他腰身:“表哥,我承认一开始我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我也的确想做你的世子夫人,过人上人的好日子。”
“可是,谁不想做人上人?谁又不想过好日子?”
“我是有私心,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凌木南任她抱着,没有揽住她,也没有推开。
他只是平静陈述事实,他说:“我给过你机会的。”
语气太平静,叫苏葭然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再度哽住。
她茫然的一寸寸抬眸。
凌木南俯视她的面孔:“你忘了?”
“你忘了,你刚搬去青衣巷那会儿,我给过你选择,抹掉在京的这段过往,我给你一笔补偿,送你回乡嫁人。”
“是你不死心,还想仗着府中孩儿,谋算我永平侯府的爵位和家业。”
“所以,你拒绝了回乡重新开始。”
苏葭然想到当初,心虚的厉害,抱着他的手缓慢松开,并且不动声色后退。
凌木南继续道:“直到你落胎以后,你还是有选择的机会。”
“如果当时你选择放下前尘旧怨离开,我也还是会给你补偿,送你走。”
“但你还是不甘心平庸,回归你原来的生活。”
“你选择跟我继续耗下去。”
“即使到了今天……”
“就算我透露消息给你,你也可以选择不来闹的。”
苏葭然尖叫:“我怎么回归原来的生活?我没了清白,落了胎,以后还都不能生了……”
凌木南不听她发疯,一句话堵回去:“你那孩子,也是你自己千方百计算计怀上的。”
“从你走这第一步,就是因为贪心不足,你自己选的。”
“包括后面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
苏葭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五颜六色,变化分外精彩。
这一年时间,凌木南只是躲着她,不去见她,就因为凌家的人都没找她当面算过账,她也就心安理得,不去想她的过去,更不会反思对错。
现在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往被一点点扒开……
苏葭然只是个满心算计的小女子,承受能力有限。
她捂住脸,呜呜哭了两声。
终于,她下定决心,面带乞求看向凌木南:“表哥,你娶我吧。”
凌木南不语,脸上依旧一丝表情也无。
苏葭然咬了咬唇:“你既然决定今生不娶,那这世子夫人的头衔给了我,成全我又如何?”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她依旧没有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妄想她得不到的身份地位。
凌木南眼底终于流露出明显嘲讽的情绪。
他说:“你忘了?我恨你!”
苏葭然:……
苏葭然一时茫然。
凌木南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恨你。”
“是的!我恨你!”
“恨你毁了我原本锦绣繁华的生活,恨你贪得无厌,将我原本顺遂无虞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杀你——”
“今日之前,是因为我要利用你来做今日这场戏。”
“今日之后,我依旧不会动手杀你,因为你不配脏了我的手。”
“所以……”
他手指点了点脑袋:“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时至今日,还还觉得我会给你名分,把你娶回家膈应我全家?”
他以前,自恃世家公子的身份,即使闹掰,也没怎么和苏葭然当面争吵。
此时的字字句句,都如刀锋般犀利。
凌木南道:“横竖今日你闹了这么一出,人人都知道你我曾经有过首尾,你要还不死心,大可以还去侯府闹,甚至衙门闹。”
不过就是个烂到底的名声,谁怕?
说完,凌木南就兀自转身,继续大步离开。
苏葭然站在原地。
她突然意识到——
今日闹这一场,叫她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以前,她和凌木南的事从没闹到明面上,她一直自认为拿捏着这桩丑事,就是拿捏着凌木南和侯府的把柄。
而今日,她当众闹出来,自曝丑事,侯府和凌木南虽然丢了人,也毁了亲事,但……
这张底牌,也随之彻底失效。
好一招自损八百的釜底抽薪之计!
从今以后,她就只是一个过了明路的、曾经和永平侯世子有过首尾的不知检点的表姑娘。
她甚至,连外室都算不上。
甚至,凌木南还预判了她最后一招——
以死相逼!
他说,她若死了,他就装出忠贞不二的样子,终身不娶!
终身不娶!
“哈……哈哈……疯子!凌木南你这个疯子!”苏葭然吃吃笑了两声,又再次捂住脸痛哭。
凌木南是真狠,为了报复她,宁肯拿出一辈子跟她耗,不仅不叫她如意,他甚至连她死后的价值都估算在内!
苏葭然瘫坐在地,不住哭泣。
旁边错过一座小院的墙头后面,三颗脑袋并排,又是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只是离开时,虞璎明显有几分恍惚。
只有石竹兴致勃勃,去牵马时,她问虞璎:“他俩是彻底闹掰了吧?那位苏表妹,还不走吗?”
虞璎思绪在别处,没多想的脱口问:“走去哪里呀?”
“随便去哪里啊!”石竹理所当然模样,“嫁人也好,自己找个活计谋生也罢。”
“她今天这么闹,人人都认识她了,也都知道她是勾引了表哥又破坏表哥婚事的坏表妹了。”
“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卷包袱走人啊,都比在这里受人指指点点强。”
虞璎摸摸她脑袋:“我觉得她不会走。”
苏葭然野心太大,又不甘平庸,这样的人,很难回归平常心,踏踏实实过日子。
虞璎转念一想,还心有余悸:“那个凌木南也是个脑子不好的,为了跟这么个人置气,也要搭上一辈子。”
活该他俩凑一堆!
真是感谢他八辈祖宗,她都不敢想,自家大姐姐当初若是嫁了这么个人,得多晦气。
庄林明显不这么想,若有所思,偷偷看了虞璎一眼,到底没多说。
凌木南快马加鞭回府,只晚了冯氏一步。
得知冯氏平安到家,他径直跪在了凌致远外书房的门外。
凌致远是入夜方回,刚进门就被管家告知了今日家中变故。
他第一反应是去安抚妻子,走了两步,又转身,直奔书房。
?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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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默:看我干啥?我只是个老实孩子,你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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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表妹:我看他他没反应,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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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致远:说实话,我觉得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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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始有终,作为改变阿瑾两辈子命运的关键女配,苏表妹最后一场戏杀青,以后都没她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