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寡妇被押跪在地,尚且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厨房忙碌的其他人,也都停了手中活计,缩在各个角落张望。
“世……世子爷?”有府里当差的老人,见到宣睦,十分震惊。
“什么世子爷?谁是你家世子爷?”石竹不干了,当即跳出来,怒目而视,“你们家的人是脑子笨不记事,还是眼睛瞎?这明明是我们家未来的新姑爷!”
英国公那老两口对宣睦干的事,无论过多久搬出来说,都是叫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厨房的人管不着主家的事,诚然方才只是因为震惊过度,有人脱口而出。
被石竹跳出来怼了,他们也不争,灰溜溜低下头去,继续装鹌鹑。
宣睦听了石竹的话,心情不错,隐晦朝她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石竹越发骄傲,小胸脯挺了挺,趾高气昂。
虞瑾抿唇轻笑,不管他们。
闻着厨房里散发的香味,她带着石燕径直走进去。
时间赶得刚刚好,大半饭菜都刚出锅,还没往各房主子屋里送。
虞瑾仿佛进了自家厨房,把冒着热气的铁锅、蒸笼和砂锅瓦罐都逐一打开查看。
英国公府的人缩在角落,虽是觉得她无礼又莫名其妙,却敢怒不敢言。
虞瑾看过,十分满意。
片刻,她转身走到门口,冲院中的宣睦招手:“你来!”
石竹闻言,抢在宣睦前面,先蹭的一下冲过来。
宣睦此来,并非单纯为着捉拿那林氏。
总要等国公夫人这些主角到了,这场大戏才好开唱。
是以,他从善如流:“怎么?”
厨房的门脸建造不高,宣睦需要稍稍弯身才走进去。
虞瑾:“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又都是一群不干实事的废物,他们得到消息赶来,且还要等呢。闲着也是闲着,先吃点?”
国公府下人:……
不是!我们好歹是国公府的人,公然闯进我们家,蛐蛐我们主子,还全面打击,一个也不放过……
以前没听说过这位宣宁侯府大小姐,是个如此刻薄之人啊!
主要是——
当面蛐蛐这能对?您好歹避着点我们吧?
宣睦对这个英国公府从里到外都膈应,本是半分不敢沾染,甚至觉得吃他家的饭倒胃口。
但,虞瑾这般提议,分明时刻惦记他今天饿肚子办差的事。
他心花怒放,就觉得英国公府的饭,不吃白不吃。
宣睦顶着的,还是那张对外人时不苟言笑的冷脸。
他点头:“行吧,那就对付吃两口。”
国公府下人:……
不是!您不是来抓人的吗?
带着御林军冲进来抓人,确定办的不是公差?
办公差期间,您带着家眷和丫鬟,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自说自话,要在我们府上蹭饭?这合适吗?
不是……那他们要不要帮忙摆饭,讨好一下啊?
看今天这个阵仗挺大的,国公府怕是要糟!
厨娘丫鬟且在犹豫不决中。
“我来摆饭!”
石竹一声欢呼,又开始在各灶台旁边穿梭乱窜。
她在虞瑾院里,年纪最小,性子又天真,白绛她们也都拿她当小妹妹宠,素日里谁那有好吃的,第一个就会给她留。
石竹对吃的,颇有心得。
挑着她自觉口味应该不错的饭菜拿,石燕帮忙,将角落放着的一张桌子简单收拾了。
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虞瑾和宣睦落座开吃。
石竹依旧各灶台中间乱窜,连吃带拿,腮帮子鼓鼓,乐不可支。
边吃,还边嘟囔:“这国公府的人不怎么样,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咦……准姑爷要还是他家的人,她一定经常过来蹭饭。
国公府下人:……
这是一家子什么奇葩?土匪过境似的!
宣睦的确是饿了,且他不挑食,快速又优雅的埋头用饭。
虞瑾出门前刚吃过,不怎么饿,只干坐着不得劲,便撕了一只烤得焦香的鸡翅膀在那慢慢啃。
宣睦二人打上门来时,国公府各院,不约而同几乎都在议论与他相关之事。
宣松下了衙门,一边换官服一边咒骂:“早几年我就觉得奇怪,宣杨那个草包,怎么会生出宣睦这种野狼崽子,雷霆手段,六亲不认……咱们家等于养虎为患了。”
“这一整天,外头人心惶惶的,都在说他带人查抄耿家的事。”唐氏亲自伺候他更衣,亦是心焦,“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抄家,可哪有抄家,将犯官家眷子女都挨个拷走逼问的。冲着这个架势,耿家怕是老鼠洞都要被他掏空。”
瞧着,可吓人。
尤其,自家可是把宣睦得罪的死死的。
这只许以后别犯他手里,否则那下场,想都不敢想。
同时,宣恒在主院等着陪滕氏用饭。
祖孙俩,也不免说起宣睦带人查抄耿家的事。
宣恒酸溜溜:“宣睦回京以后,都没领差事,一直赋闲,查抄耿府的差事,陛下怎么会想到启用他。”
滕氏面沉如水,懒得说话。
况嬷嬷怕宣恒尴尬,上前续茶时,勉为其难接茬:“小公子您忘了,这起贪墨案,原就是从……那位追查韶州的粮草案牵扯延伸出来的。”
“当初那案子,查到兵部一个侍郎身上,就断了线索。”
“藏银不知所踪,搜到的账册据说也对不上。”
“当时看似结案,现在看来陛下暗中一直不曾放松。”
“派车骑将军出面,也不奇怪,这条线上的牵扯他最清楚,也算有始有终。”
这些道理,宣恒如何不懂?
就是看着宣睦被赶出国公府后,依旧风生水起,他如鲠在喉。
“都说功高盖主,他也不怕登高跌重?”宣恒心里这份不痛快,积压已久,不吐不快,“办差就办差,这般高调放肆,也不怕引起陛下不满?”
他从出生起,就藏头露尾,低调谨慎,过得如履薄冰的日子。
宣睦的肆意张扬,就仿佛他的对照组,叫他看的尤其碍眼。
以往宣睦顶着国公府世子的头衔时,他还能自欺欺人,在背地里嘲笑,宣睦在外拼死拼活,都是在为自己做嫁衣,他在等着坐收渔人之利的同时,还暗爽不已。
现在,宣睦脱离宣家。
除了没个国公府世子的头衔,居然过得依旧是以前的日子,丝毫不受影响?
这怎么能行!
滕氏唇线紧绷,手里捏着佛珠,一颗一颗平稳捻动,始终不置一词。
宣恒还当老太太黔驴技穷,不免焦躁:“祖母,他且记恨着咱们呢,一旦叫他逮到机会,必定会撕咬下咱们一块肉。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您看能不能想法子治治他?”
说实话,他其实就是不能理解,皇帝为什么能容忍宣睦行事这般猖狂高调。
皇帝不该都是多疑加小心眼吗?就宣睦这样,要猜疑打压才对!
滕氏眼角余光瞥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发堵。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亲孙子,无论能力性情比宣睦都差远了。
可是,这是她的血脉,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之人,她苦心孤诣谋算一辈子,胜利成果当然要交给自己的血亲后代享受,总不能留给旁人摘桃子。
亲情滤镜,叫她觉得这个孙子就只是平庸了些,也没那么差。
如今,搬到一起住了,每日见面,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孙子认知的浅薄——
以前真是接触的少,才无暇去发现,他真的是难成大器!
宣恒滔滔不绝,滕氏意兴阑珊。
恰此时,门房的人火急火燎赶来通禀,说宣睦打上门来了。
消息几乎同时送抵各院。
宣睦带御林军上门,直接冲开府门闯进来,就绝不可能是他私人所为。
“将国公爷也一并请过去!”滕氏还算冷静,快速更衣后,先绕去英国公的住处,叫人用藤椅将老头子一并抬上。
“他人呢?去了哪里?”
从英国公院里出来,宣恒搀扶着滕氏,顺口询问下人。
下人战战兢兢:“好像……是往厨房方向去了?”
下人也不很确定宣睦这是意欲何为,本来以为是府里哪位主子犯错,否则何至于动用御林军。
滕氏手里捻动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耷拉着眼皮,眼中却是眸光连闪。
“厨房?厨房能有什么事?”田嬷嬷和况嬷嬷对视。
他们都第一时间想到别是和那个林寡妇有关,虽然他们不清楚林寡妇那日和国公夫人说了些什么,但厨房那边近来的异常,就只在她身上。
滕氏心里也有点打鼓。
她不是晟国人的伙伴,只是被他们掐住把柄,拿捏着的一枚棋子。
一旦林寡妇落网,压根不会想着要保她。
但此时,她也无退路。
明知前路凶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走吧,去看看。”滕氏语气冷淡,面上看着镇定,与往常无异。
一群人浩浩荡荡,抬着英国公赶到,又在院外和二房的人会合,一起走进小院。
迎面,就被混杂着暖意的饭菜香气冲了一脸。
这一大家子,都还没用晚膳,只觉饥肠辘辘。
然后再细看——
院子里,御林军和庄林带着的那两伙人,将林寡妇押跪在地。
厨房的门开着,里面橘色的灯火透着融融暖意。
一张挂满油灰的破方桌一角,宣睦和虞瑾俩人正吃着呢。
众:……
“宣睦!离了我们英国公府,你是连从小到大的体面教养都扔了吗?”宣松怒火中烧,下意识就摆长辈谱,要冲进去教训人。
庄林迎上来刚要抬脚,一道人影比他动作更快自厨房里冲出。
石燕飞起一脚,将宣松踹得一躬身。
她身形又迅捷往他背后一闪,剑鞘敲在他膝窝。
砰的一声,怒发冲冠的宣松就这么水灵灵的跪青石板上了。
力道之大,直接将青石板震开一道裂纹。
? ?一更。
?
宣松:我就说,我大哥那草包,怎么能生出宣睦这么优秀的儿子,换成宣恒,终于货对版了。
?
国公夫人:呵呵,真特喵的遗憾,这个货不对版的废柴,其实也不是你家的,而是我家的。
?
卢氏:【盯……】
?
阿瑾:啧啧,什么时候孙子也成稀缺资源了?就这么个废物点心,都要被抢破头?
?
宣帅:我自立门户了,不用给人当孙子的感觉,就一个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