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黑风山重重包裹。山风穿过嶙峋石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在一处极为隐蔽的石缝深处,莫沉伪装成了一块没有生命气息的岩石,已悄然蛰伏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周身气息被收敛到极致,与脚下冰冷的山岩、背后潮湿的苔藓完美融为一体,若不刻意以神识细细扫描,也绝难发现他的存在。
莫沉的神识则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笼罩着洞口那片区域以及更远的山路。
子时将至,月隐星稀。就在这片万籁俱寂之中,莫沉突然感应到远方忽然有四道由远及近、强弱不一的气息波动。他心神微动,意识更加凝聚,“看”向神识感知的边缘。
经过孟然和杨秋语先前的指认,那邪修玄诚子,依旧是一身看似朴素的灰色道袍,脸上挂着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热情笑容,正领着三名修士踏着月色而来。
那三名修士,两人衣着普通,气息略显散乱,显然是缺乏系统传承的散修;另一人则身着质地稍好的锦缎劲装,衣角绣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枫叶纹样,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与急切,应是某个小家族的子弟。
四人来到那处被瀑布水幕半遮半掩的洞府入口前站定。玄诚子抬手指着那轰鸣的水流与幽深的洞口,声音洪亮,带着十足的蛊惑力:“诸位道友请看,此地便是那古修遗府的入口!贫道耗费数年心血,才推算出此地禁制有一规律,每至子时,天地阴气达到顶峰,这洞府的防护阵法便会随之减弱三分,正是我等入内探寻机缘的绝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他的话语充满了自信与煽动性。
暗处的莫沉,不禁冷笑,冷眼旁观着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那三名修士,尤其是两名散修,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贪婪与兴奋的光芒,全然不知自己正被引向一条死路。
玄诚子更是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洞府内的“宝物”——什么能助人凝聚真元的“凝元玉璧”,记载着失传丹方的“筑基丹方玉简”,描绘得天花乱坠,仿佛唾手可得。
就在玄诚子慷慨陈词之际,莫沉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只见那名身着家族服饰的修士,趁众人注意力都被玄诚子吸引,右手极其隐蔽地在袖中动作,指尖灵光一闪,一枚小巧的玉符被悄然捏碎。
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瞬间穿透夜色,向着黑风山外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而他们同阶的炼气修士,都没发现。
莫沉心中还在思忖着那个家族纹样代表的含义,将这个纹样牢牢记住。
“此人暗中向家族报信,是求援?还是通报发现?这恐怕并非简单的受害者与加害者关系,说不定还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当。”
待玄诚子成功煽动起三人的情绪,四人各怀鬼胎地依次施展手段,穿过那所谓“减弱”的禁制水幕,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约莫半炷香后,确认再无他人跟随,莫沉才如同鬼魅般从石缝中悄然滑出。他身形如烟,落地无声,几个起落便已来到洞府入口。
莫沉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停在洞口阴影处。双手快速掐诀,指尖灵力流转,在空中划出数道简洁的符文,随即轻轻按在洞口两侧的石壁上。
一道近乎透明的光膜一闪即逝,迅速融入周围环境之中。
这虽只是最普通的筑基期禁制,虽远不如专门研习阵法的修士布置的精妙复杂,但对付炼气修士已是绰绰有余。
而且胜在发动迅速,蕴含着莫沉的筑基灵力,足以将炼气期修士困住一时三刻,难以强行破开。此举不求伤敌,只为阻断可能的退路,防止洞内变故时有人逃窜,或外面有意外来客干扰。
布置妥当,莫沉这才悄无声息地潜入洞内通道。洞内光线昏暗,只有零星镶嵌在壁上的夜光石发出惨淡的光芒。
但对拥有神念的修士来说,白天和黑夜无甚区别。
前方不时传来的惊呼声,以及玄诚子那故作紧张又带着几分“关切”的指导声清晰地传来。莫沉则如同暗夜中的影子,远远缀在后面,冷眼旁观着玄诚子的表演。
只见通道中,玄诚子正“惊险万分”地引导着三人“破解”各种机关。
当一名散修险些踩中一处伪装巧妙的毒箭机关时,玄诚子“及时”地大喝一声,猛地将其推开,自己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激射而出的毒箭,赢得那散修感激涕零的目光和另外两人更加深信不疑的敬佩。
“这戏演得,怕是比凡俗天桥下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几分。”莫沉在识海中与枫烬交流,带着一丝戏谑。
枫烬的意念传来,却带着几分专业的审视:“”戏虽假,但这洞府内原有的一些禁制,尤其是那个抽取灵力的九炼噬灵阵,其灵力分流与引导的构思,倒确有几分精妙之处。此阵看似邪异,但若逆向推演,取其灵力引导、分流困敌之原理,摒弃其邪毒部分,待你修为至筑基后期,灵力操控更精细时,或可改良炼制一座用于困锁强敌的阵发,倒是一门不错的辅助手段。
莫沉暗暗记下此言。当一行人战战兢兢地经过那片布满血煞地砖的危险区域时,玄诚子自然是“凭借经验”带领大家“侥幸”通过。
而隐在暗处的莫沉,却凭借其强大的神识,悄然摸清了这片区域灵力节点的分布。他暗中催动灵力,极其细微地调整了其中几处关键节点的能量流转,使得陷阱的触发机制变得更加隐蔽,不易被察觉,但实际爆发出的血煞之气的威力,却被他巧妙地削弱了近半。
“如此一来,”枫烬点评道,“此人设局倒是费了心思,机关难度恰到好处。既让同行者心生感激,又不会显得太过容易惹人怀疑。也不会因为威力过大而真的出现伤亡,导致戏码穿帮。这邪修,倒是个操控人心的高手,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
当玄诚子志得意满地将三名已被“旅途”磨砺得对他言听计从的修士,引到那邪异祭坛所在的石窟时,他脸上那惯有的热情笑容下,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狰狞。
按照计划,此刻他应暗中掐动法诀,启动祭坛上的禁制,让那三道漆黑锁链如毒蛇般窜出,将三名“祭品”牢牢束缚在石柱上,开始抽取他们的灵力。
然而,玄诚子连续变换了三种催动法诀,指间灵光闪烁,祭坛却毫无反应!
那预想中锁链破空而来的“哗啦”声并未出现,祭坛中心那应该开始旋转的暗红色漩涡也寂然无声。石窟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三名修士粗重的呼吸声和越来越不安的心跳声。玄诚子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逐渐蔓延的恐慌。
“玄诚子道友,”一个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声音,忽然从石窟的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让人无法分辨来源,“你忙活了半天,可是在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