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脉的月圆夜,雾气像浸了血的纱幔,裹着腐叶与铁锈的气味漫进山谷。十个猎人挤在背风的岩缝里,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狼嚎——那声音不似活物的嘶鸣,倒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锯子刮擦骨头,刺得人耳骨生疼。
\"头狼在北坡。\"老猎头陈九的旱烟杆在地上敲了敲,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我闻着风里有股子腐肉混着松脂的味儿,至少三十只。\"
阿弓缩在角落调试弓弦,他的猎弓是用百年老榆木削的,弦是二十张野蚕丝拧成的。听见动静,他抬头眯眼:\"不止。东边林子里有爪印,爪尖带倒刺——是被尸毒侵蚀的狼。\"
铁锁拍了拍腰间的铁匣,里面装着他新打的\"狼牙钉\":\"管他多少,老子这钉子淬了桐油和砒霜,扎进狼腿能烂半条腿。\"他瞥了眼缩在最里头的阿蛮,那小子臂弯里还抱着半扇野猪腿,\"吃你的肉,补充力气!\"
阿蛮咧嘴啃了一口,油星子溅在皮甲上:\"等狼群来了,爷爷我砍断它们的脊梁骨!\"
小桃突然拽了拽陈九的衣角。这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最擅长布陷阱,此刻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头狼的位置不对。您看,北坡的狼嚎频率是三长两短,可三天前我巡山时,头狼的嚎声是两长三短......\"她压低声音,\"有人在教它们。\"
山风突然卷起一片枯叶,擦过陈九的脸。他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片叶子背面沾着暗褐色的黏液,是尸毒。
\"都把火把点上。\"陈九抽出腰间的猎刀,在岩壁上划出火星,\"铁锁,把绊马索铺在谷口;阿弓,火箭头浸松油;小桃,把捕兽夹埋在狼道中间。阿蛮,你跟我守中路......\"
话音未落,第一声狼嚎变成了尖叫。北坡的雾里窜出七八只行尸狼,它们的皮毛泛着青灰,眼睛里没有活物的光,只有两团幽绿的鬼火。最前面的那只狼前腿齐根而断,却还在往前爬,断裂处渗出的黑血腐蚀着岩石。
\"放火箭!\"阿弓甩臂,三支火箭拖着尾焰射向狼群。最前面的狼被火箭穿透胸口,黑血喷在雪地上,腾起刺鼻的青烟。但它只是抽搐了两下,竟用后腿撑着站了起来,咬向最近的猎人。
\"小心!\"小桃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撞开陈九。那狼的獠牙擦着陈九的喉咙划过,在他肩甲上留下两排血痕。铁锁的狼牙钉精准地扎进狼的后颈,却被它硬生生扯了出来,钉尖上挂着烂肉。
\"这些狼没痛觉!\"陈九吼道,\"砍头!砍头!\"
阿蛮的巨斧抡起来带起风声,劈向扑来的狼。狼爪拍在他皮甲上,火星四溅,却连道白印都没留下。阿蛮咬牙,斧刃斜削狼颈——狼头应声而落,身体却还在原地蹦跳,直到被铁锁的绊马索缠住四肢,才重重摔在地上。
\"头狼在东边!\"阿弓突然大喊。众人抬头,只见东边的雾里浮现出一对巨大的身影——那是两只比普通狼大两倍的行尸狼,皮毛油亮如漆,脖颈上套着生锈的铁项圈,项圈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那是被驯化的狼王!\"陈九的脸色骤变,\"十年前我在黑风寨见过,马匪用活人的魂魄喂它们,拿铁项圈锁魂......\"
为首的狼王仰天长啸,雾里的狼群突然静止。下一刻,它们像被抽了线的木偶,齐刷刷朝着猎人的营地狂奔而来。月光下,能看见它们的肚皮上鼓着青紫色的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放毒烟!\"铁锁点燃了预先埋好的火药包,刺鼻的黑烟瞬间笼罩山谷。狼群的动作顿了顿,却仍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小桃的捕兽夹被撞得粉碎,铁锁的狼牙钉扎进十多只狼腿,却连半只狼都没撂倒。
\"阿弓!射眼睛!\"陈九抄起猎刀,砍翻扑到面前的狼。他的刀砍在狼头上,竟像砍在橡胶上,刀刃卷了也没见血。阿弓咬着牙,火箭头换成了淬毒的三棱刺——这是他压箱底的\"透骨箭\"。三支箭同时射出,精准地扎进三只狼的眼窝。狼发出刺耳的尖叫,原地打滚,皮肤开始溃烂。
\"有效!\"小桃眼睛发亮,\"它们怕毒!\"
阿蛮的斧头砍进狼王的脖颈,却被铁项圈弹开。他踉跄两步,被另一只狼扑倒在地。狼爪掐住他的喉咙,他却笑了:\"来啊!爷爷我还没喝够狼血呢!\"说着,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捅进狼的下腹——那里有团跳动的绿光,像是魂魄凝成的。
狼王突然发出哀鸣,爪子松开了阿蛮。它的铁项圈\"咔\"地裂开一道缝,里面的黑雾正顺着伤口往外冒。陈九趁机扑上去,用祖传的\"镇尸刀\"刺进它的心脏。刀刃没入的瞬间,狼王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黑蝶,扑棱棱飞向夜空。
剩下的行尸狼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开始疯狂啃噬同类。阿弓的火箭雨点般落下,铁锁的绊马索绞杀成片,小桃的捕兽夹专夹狼腿。陈九的镇尸刀划过之处,狼的尸体纷纷碎裂,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原来它们的皮毛下根本没有血肉,只有裹着筋络的腐骨。
当最后一只行尸狼倒下时,天已经蒙蒙亮。十个猎人瘫坐在地上,浑身是血。阿蛮的皮甲被撕得稀烂,阿弓的猎弓断了一根弦,小桃的手腕被狼爪划开道深口,却还在笑:\"头狼没了,剩下的狼群散了!\"
陈九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胡须滴在青石板上:\"没用的。这些狼是被邪物养的,杀了头狼,过些日子又会有新的。\"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但今天,我们守住了。\"
山脚下传来村民的欢呼声。老村长带着二十几个壮丁举着锄头赶来,看见满地的狼尸,激动得直抹眼泪:\"谢谢各位猎户!谢谢......\"
阿蛮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咧嘴一笑:\"谢啥?咱们守的是自家的山,自家的人。\"他突然皱眉,指着远处山林,\"你们看,那雾......\"
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几点幽绿的光在闪烁。那是未被消灭的行尸狼的眼睛,正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下一次月圆。
陈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污。他把镇尸刀插回腰间,刀鞘上的铜环在晨光中闪着冷光:\"走,去黑风寨。我听说那里有个懂驱邪的老道士,得找他问问——这尸疫,总得有个头。\"
十个猎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他们的脚印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把未出鞘的剑,指向未知的深山。而在他们身后,十万行尸狼的残骸正在腐烂,腐肉里钻出的蛆虫泛着诡异的绿光,朝着山谷更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