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规矩。
闻士慎便开始正式授课,先从大班开始,传授策论写作技巧。
只出了一道八股文的题给中班。
至于小班,都在啃课本。
众所周知,到了县学,教材就不一样。
正如闻士慎前面说过的那样,官方的侧重点和之前大不一样。
朱熹以大学为纲,官方则是以孟子为重。
侧重点不一样,对于四书的解释也会有差别。
所以,大家都是从头再来。
而第一步,就是背内容,背《四书讲义·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下面紧接着便是解义:此一章书,是曾子述孔子之言,乃修己治人之要道,谓之经文,为《大学》一书之纲领。
讲课声,写字声,念书声各有各的不同,都汇成一种声音:
待看十五六,一举便登科!
张子舟翻着书本,一目十行,一边背书,一边回忆上一世学到的内容,两相印证,加深印象。
记起来真的是很快。
因为他了解儒家的整个脉络。
说到底,儒家学说都是为了现实政治服务,在很久之前,一门学说相当于一门财富,属于高层玩法。
随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儒学逐渐下沉,并且希望进行规范化教学。
说白了,就是让更多的人学它。
但是,由于过于规范化,出现叛逆,导致唯心主义论调出炉。
人人坐而论道,张口孔子,闭口孟子。
开始随意阐发儒学经典,导致整个王朝崩塌。
前车之鉴,张子舟就发现,本朝侧重于经世致用。
思路一清晰,背基础讲义就快得很,张子舟不知不觉的背完整本四书讲义。
轮到小班,闻士慎第一个到张子舟面前。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发现张子舟翻书翻得很快,便问道:“这本书你背了多少?”
“回先生,学生背了不少,还不熟。”
对于张子舟的谦虚,闻士慎完全没听见,随手拿起一本书:“既然背了不少,那就从这篇开始。”
其他附生不可思议的看过来。
“此一节书,是释絜矩之义……”
闻士慎话音刚落,张子舟便在众附生紧盯的目光下,字正腔圆的开始背诵:“曾子曰:人之制器,必度之以矩……”
一开始,附生们神情狐疑,都觉得不可能。
二十六卷书呢!
过了一会,他们睁大了眼睛,不是吧,真会背!
还是老先生随意拿的一本,都背得滚瓜乱熟。
张子扬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娘耶,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族弟!
闻士慎拿着这本书,也没翻页,只是听着。
书全都在他心里装着。
张子舟也没在意这些细节,非常流畅的继续往下背。
有好奇的附生,拿着书翻到张子舟那一页,一边听一边检查。
一个字都没背错!
附生们顿感头皮发麻。
这就是小三元的实力吗?!
“道在天壤,代有传人。有后起之责者,乌可以自诿也哉?”
直到张子舟背完了最后一句话,作揖,说道:“老先生,我已经背完了。”
如果是换做别的夫子授课,张子舟肯定不会这样。
面对的是海内大儒,又确定做他弟子,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老先生,直面一个现代应试教育下,儒学精通的博士吧!
闻士慎没问你学没学过,只有一句话:“很好,你可以吃饭了。”
“学生遵命。”张子舟也不造作,离开桌椅,施了一礼,而后大大方方的去饭堂。
张子扬目送族弟离开,顿感压力山大。
偏偏在这时候,闻士慎朝他走来。
惨了,他在心里为自己哀悼。
第一天的正式课业,很慢结束了。
念在附生们入学不久,闻士慎放了他们的学。
放学时,还强调了一遍:只此一次。
附生们欢天喜地的走了。
傅藻他们写的八股文,没一个过得了闻士慎的眼,都被留堂。
张子舟背着书箱,对张子扬道:“扬哥,时间还早,和我一起到街上逛逛?”
张子扬一脸苦笑:“舟弟,我、我要回家温书。”
之前虽在族学的一个课堂里,但属于不同的夫子,感觉不到差距。
今天,张子扬才见识到,什么叫过目不忘,什么叫博闻强记。
于是果断拒绝了族弟的邀请,他要回家看书。
张子舟便和他分了手,背着书箱去闲逛。
一是想到酒肆买黄酒,赠送给老先生。
二是看看县城百姓的口味,再决定写什么最好。
要多听多看,山长给的那次教训,让他印象很深刻。
走到书行附近,观察一阵,果不其然,《短篇传奇集》卖的很好。
封神也不错。
“听说,写封神演义的张子舟,要写续篇。”
“写谁的续篇?”
“好像是……哪吒!”
“哪吒好,他削肉剔骨,真是了不起!”
听完市井的议论,张子舟心中了然。
果不其然,古今中外的人们,对于具有反抗精神的人物总是十分喜爱。
但它和“瓷娃娃”这类偏童话的东西不太相符。
搞不好,还会被老学究抓出来批斗。
张子舟在想,是不是该分两条线,一条写符合书迷口味,一条符合孩童口味。
他一边琢磨,一边走到了酒肆。
“东家,我要一坛隆昌黄酒。”张子舟道。
“公子来我这里,算是来对地方了,我正好有隆昌黄酒。”东家一边说一边把一坛酒搬到张子舟面前。
张子舟低头一闻,便知道东家所言非虚,的确是上品。
他付了钱,搬起黄酒,走出酒肆。
随后直接去老先生家。
按时间推算,老先生此刻应该到家了。
果然,闻府的仆从打开了大门,笑着接过张子舟递来的酒坛:“张公子,老爷等候多时。”
“多谢。”张子舟拱手致谢,进门看到闻府管家,装不认识,径直去了正堂。
片刻后。
仆从把酒坛放在桌上,张子舟拱手道:“老先生,这是弟子孝敬您的隆昌黄酒。”
闻士慎打开瓶塞,闻都不闻就倒进酒杯,喝了一口:“好酒,子舟有心了。”
“弟子应该的。”张子舟拱手道。
闻士慎点头,站起身来,看着张子舟,认真道:“子舟啊,你在课堂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再管八股和写字,只做一件事,跟我来!”
张子舟跟着闻士慎走进一间院子。
院子里有四间大屋,每一间外面都挂着一块牌子。
分别是经、史、子、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