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松开手,站直身子,甚至还嫌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狗尸,冷笑。
“一个畜生,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果决的一幕震住了。
“哇——!”
袁耀祖呆滞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他指着张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嘶力竭地尖叫:“你杀了我的黑风!你杀了我的狗!来人啊!把他给我打死!我要他给我的黑风陪葬!”
袁韦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挡在张平身前,对着自己的堂弟怒目而视。
“耀祖!你太放肆了!张公子是我的恩人,也是我们袁家的客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我管你什么恩人客人!他杀了我的狗!我就要杀了他!”
袁耀祖根本不听,在地上撒泼打滚,活像个市井无赖。
张平看着这个被宠坏的熊孩子,心里升起一股邪火。
看来这小东西的童年过得太幸福了,是时候让他体验一下社会的完整与残酷了。
就在他准备上前,亲手给这小胖墩一个“完整的童年”时,一个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
“哎哟喂!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威风,欺负一个五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妇人,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走来,正是袁耀祖的母亲,袁州平的妻子——袁吴氏。
她一来就抱起地上的儿子,嘴里心肝宝贝地哄着,一双丹凤眼却淬着毒液,阴阳怪气地扫向张平和袁韦伯。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被赶出去的大侄子回来了。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就拿我儿子的狗撒气?真是长本事了。”
她本想再多说几句,可目光触及到张平那张毫无波澜、甚至带着戏谑的脸时,忽然想起了丈夫的嘱咐。
——那小子拿着玉佩,不好惹,暂时先稳住他。
袁吴氏心头一凛,将满肚子的刻薄话又咽了回去。
她抱着怀里依旧哭闹不休的袁耀祖,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我的乖宝不哭了。一条狗而已,死了就死了,娘再给你买十条!比这个更凶,更厉害的!”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剜了张平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怀里的袁耀祖却不依不饶,他从母亲的肩头探出小脑袋,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张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你等着!我爹还给我养了一条大藏獒!下次,我一定让它咬死你!把你撕成碎片!”
稚嫩的童音,说着最恶毒的诅咒,回荡在庭院里。
张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破孩子。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欠揍。
“张公子……”袁韦伯满脸愧色,声音干涩,“对不住,我……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
“与你无关。”张平摆了摆手,目光已经从那母子俩消失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这庭院之中,“你那两个叔叔,倒是给你准备了个好地方。”
经他提醒,袁韦伯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西跨院。
院子不大,却极为雅致。青石铺地,假山流水,一株老桂花树亭亭如盖,角落里还种着几丛翠竹,风一吹,沙沙作响。
房舍是三间正房配两间厢房,窗明几净,檐角飞翘,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这哪里像是给一个“被赶出去的丧家犬”准备的住处?
引路的丫鬟桂花此刻才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她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一张小脸依旧煞白。
她听见张平的话,眼神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壁听了去。
“公子,您瞧,咱们这西跨院,左手边隔着一道月亮门的,就是二房袁州纪老爷的‘听竹轩’,右手边那片最大的院落,则是三房袁州平老爷的‘富贵园’。咱们这儿,是整个袁府里,离两位老爷最近的客院了。”
周围的配置,自然都是最好的。
这话里有话。
张平心中一动,已然了然。
这丫鬟是在提醒自己,他们被安置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瞥了眼这名叫桂花的丫鬟,见她虽胆小,却有几分眼色。
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在指尖掂了掂,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个问题,一块银子。你若是答得好,这些便都是你的。”
桂花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点恐惧立刻被贪婪所取代。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并无旁人,立刻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公子您问,奴婢知无不言!”
“袁州平和袁州纪,这两兄弟,关系如何?”张平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桂花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张平便将一块碎银丢进她掌心。
她喜滋滋地攥紧,压低声音。
“回公子,面上过得去,私下里,都快打破头了!二老爷总觉得三老爷仗着嘴甜会来事,在老太爷面前得了好处,多分了家业;三老爷又嫌二老爷管着几处最赚钱的铺子,暗地里中饱私囊。”
“两人为了收益的事,在各自院里摔的茶碗都能堆成山了,只是从不敢闹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去。”
张平了然,又问:“两房的子嗣情况?”
又一块碎银子落入桂花手中。
“二房有一子一女。大少爷袁裴,今年十六,已经开始跟着二老爷学着管家里的事了,听说很得二老爷看重。二小姐袁玉,十三岁,性子……性子有些刁蛮,是二太太的心头肉。”
“三房呢?”
“三房是两位小姐,一位小少爷。梅小姐和雪小姐是双生子,今年十岁,都娴静得很,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小的就是刚才那位……”
桂花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耀祖小少爷,五岁,被三太太宠上了天,性子残忍蛮横,府里下人没少被他折腾。”
张平微微颔首,一切都对上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呢?”
“两位老祖宗自从大老爷……出事后,便不大管家里的事了,都在后院的‘颐年堂’静养,除非是逢年过节,或是出了天大的事,否则绝不露面。”
几句话的功夫,袁家内部的权力格局和人物关系,已在张平心中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