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屋内的咳嗽声愈发撕心裂肺,似乎是被两个儿子的公然违逆气得更狠了。
紧接着,便传来了袁梅氏惊惶的尖叫和下人喊着“快去请大夫”的混乱声响。
袁州纪和袁州平面上闪过担忧,但更多的还是不耐烦。
张平见状,懒得再看这出闹剧,伸手拍了拍早已攥紧拳头的袁韦伯的肩膀。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大院子。”
说罢,他拉着袁韦伯,径直绕过那两个心思各异的叔叔,朝着下人指引的西跨院方向走去。
青石小径上,袁韦伯一直沉默着,身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悲哀。
“我父亲在时,这家里不是这样的。”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张平侧头看他。
“我们袁家,最早就是走街串巷卖豆腐的。是到了我父亲手里,才抓住了机会,一步步把生意做大。可即便成了晋城首富,我父亲也从不奢靡,他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钱,要用在刀刃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那时候,祖父就时常抱怨父亲抠门,不懂享受。可家里的财政大权全在我父亲手里,他也只能抱怨几句。现在我二叔三叔挥霍无度,投其所好,他自然喜欢得紧。”
张平了然。
说到底,不过是人性罢了。共苦的人,未必能同甘。
他看着袁韦伯那张写满落寞与不甘的侧脸,这个在外面能为了妻女豁出性命的汉子,回到这吃人的家里,却显得如此无助。
张平脚步一顿,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想了。”
“你的东西,我帮你一样一样,加倍拿回来。”
袁韦伯胸中翻涌的情绪,被张平那句沉甸甸的承诺安抚下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迷茫与悲哀被一抹坚毅所取代。
是啊,有张平在,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张公子,大少爷,这边请。”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引路的是个名叫桂花的小丫鬟,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面黄肌瘦,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在这奢华的府邸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脚步细碎,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人沿着青石小径,穿过一道月亮门。
就在转角的一刹那,一道黑影携着腥风,猛地从假山后窜出!
“小心!”
张平眼神一凛,反应快如闪电。他左手揽住袁韦伯的腰,右手抓住桂花的后领,脚下发力,整个人向后急退半步。
“汪!”
一声凶戾的犬吠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响。
那是一条通体乌黑的恶犬,体型不大,但獠牙外露,眼神凶残,口水顺着嘴角滴落,显然是被人精心喂养的斗犬。
一扑落空,那黑犬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被激起了凶性,四肢在青石板上用力一蹬,调转方向,如一支离弦的黑箭,直直地朝着张平的大腿咬来!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急,张平带着两个人,根本无法完全闪避。
电光火石之间,他眼中寒芒一闪,不再退让,右腿猛地抬起,迎着那恶犬的腰腹,便是一记狠厉的鞭腿!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嗷呜——”
黑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子像是被攻城锤砸中,横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撞在三米外的廊柱上,又滚落在地。
它挣扎着爬起来,口中溢出一缕鲜血,夹着尾巴在原地惊恐地打着转,再也不敢上前,只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啊!”引路的丫鬟桂花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哆嗦着嘴唇,声音里满是恐惧,“这……这是三房耀祖小少爷的‘黑风’……完了,完了……”
她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孩童尖锐的叫嚷声便由远及近。
“黑风!黑风!给我咬死那两个外乡人!”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约莫五六岁的小胖墩,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地叫嚣着,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家丁,个个追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那小胖墩正是袁家三房的宝贝疙瘩,袁耀祖。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打转吐血的黑风,小脸蛋上那与生俱来的乖戾瞬间被愤怒填满。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直指张平,声色俱厉地斥骂。
“你!你敢打我的狗!”
他身后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下人立刻上前一步,狐假虎威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小少爷的爱犬都敢伤?你可知这‘黑风’是什么来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那原本还畏畏缩缩的黑犬,一见到自家小主子来了,顿时又来了底气,冲着张平的方向狂吠起来,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桂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孩子连连磕头。
“耀祖小少爷息怒!这位是……这位是大房的大少爷,是韦伯少爷啊!”
袁耀祖闻言,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似乎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尽鄙夷的表情,那神态,竟和他的父亲袁州平有七八分相似。
“大房?我爹说了,大房早就没人了,只有一个被赶出去的丧家犬!”
丧家犬!
袁韦伯脸色煞白,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张平的脸色,则在这一瞬间,彻底冷了下来。
他心中冷笑。
五岁的孩童,嘴里竟能吐出如此恶毒的词汇,背后的大人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可想而知。
“黑风!给我上!去咬他!”
袁耀祖见张平不说话,愈发嚣张,指着地上的桂花尖叫,“先咬这个没用的奴才!”
那黑犬得了命令,又怕张平的腿,便将凶性对准了最无助的目标。
它狂吠一声,纵身就朝着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桂花扑去!
“啊——!”桂花吓得闭上眼睛,发出绝望的尖叫。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一道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下一秒。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响起。
张平不知何时已经动了,一步跨出,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根本懒得再用腿,而是直接欺身而上,右手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黑犬的脖颈,随即手腕发力,猛地向下一掼!
“嘭!”
狗头与青石板地面,来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那黑犬连哀鸣都没能发出一声,整个身体炮弹般砸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嘴里和鼻孔里涌出大量的鲜血,便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