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雪粒打在元彬脸上,他望着商河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
炜彤还在山坳里堆雪人,雪貂用尾巴扫着她脚边的积雪,银铃般的笑声穿透风雪,却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口。
\"元彬,这就吓破胆了?\"王牧的玄冰锁擦着他耳际掠过,在雪地上冻出丈许冰痕,\"商先生要的矿脉,你拖了三个月,当我们古仙盟是叫花子?\"
元彬缓缓转头。
王牧的玄冰冠在雪光里泛着冷光,腰间悬着七枚冰魄珠,正是古仙盟真仙特有的标识。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浸着冰碴:\"矿脉?
商河那老匹夫当我是三岁孩童?\"他摸了摸腰间的保命玉符,指尖在符纹上轻轻一按,\"他要的是我手里的《九渊控水诀》,对吧?\"
王牧瞳孔微缩。
\"七日。\"元彬重复商河的话,声音突然沉下来,\"七日之后,若我女儿少根头发——\"他的目光扫过王牧,扫过林川,扫过御兽城分盟盟主安达兴,\"古仙盟、御兽城,所有参与的,我让你们血债血偿。\"
\"好大的口气!\"林川甩出三道雷火符,紫雷裹着赤焰劈向元彬面门,\"真当自己是上界下来的?
不过是个夺舍重修的散修——\"
话音未落,元彬已欺身而至。
他左手捏了个法诀,掌心腾起幽蓝水焰,直接握住雷火符往回一送。
林川慌忙掐诀,却见那雷火符突然逆流,在他胸前炸开,烧得他道袍焦黑,脸上冒起青烟。
\"散修?\"元彬右手握拳,拳风裹着冰碴砸向空中悬浮的青铜古钟——那是商河留下的护道仙宝,\"商河的破钟,也配拦我?\"
\"当——\"
钟声未绝,青铜古钟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元彬这一拳竟直接轰碎了这件上品仙宝!
商河躲在雪幕里的身影踉跄半步,嘴角溢出鲜血——他与古钟心神相连,这一下相当于被元彬隔着法宝揍了心口。
\"好手段!\"商河擦了擦嘴角,声音却仍是轻松,\"元小友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袖中残玉微光连闪,远处山坳里,炜彤突然捂住肚子蹲下,雪貂急得围着她转圈。
元彬瞳孔骤缩,刚要冲过去,王牧的玄冰锁已缠住他双脚。
他反手抽出腰间水剑,剑光如练斩断冰锁,却见炜彤额头冒出冷汗,小脸惨白如纸。
\"阴煞水毒。\"商河的声音像蛇信子般舔过元彬耳膜,\"我在她体内下了三滴,每过一日,毒性翻一倍。
七日之后......\"他顿了顿,\"你说,是《九渊控水诀》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命重要?\"
元彬的水剑\"嗡\"地轻鸣,剑身上浮起细密的裂纹。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雪还冷:\"商河,你算计得真好。\"他脚尖点地跃起,水剑化作千万道水刃,\"但你算错了一件事——\"
水刃如暴雨倾盆,王牧慌忙祭起冰魄珠,七道蓝光在头顶凝成冰盾。
可那水刃触到冰盾便化作雾气,顺着冰盾缝隙钻进去,在王牧后颈划出血痕。
\"我元彬的女儿,轮不到你威胁!\"
元彬的身影在雪地中拉出残影,一拳轰在王牧胸口。
冰魄珠碎了三颗,王牧整个人被砸飞十余丈,撞在雪松下吐了口黑血。
他刚要爬起来,却见元彬指尖凝出一杆半透明的长枪——枪身流转着星辉,枪尖点地,周围三尺内的雪瞬间凝结成冰。
\"仙灵之枪?\"安达兴倒吸一口凉气,\"他......他凝练出了仙灵体?\"
王牧终于慌了。
他颤抖着要结印,却见那杆长枪突然没入他心口。
没有血花,没有声响,只有他的瞳孔缓缓扩散——心脏被直接震成了齑粉。
\"不!\"林川想跑,却被元彬的水幕困在原地。
他望着王牧逐渐僵硬的尸体,突然想起古仙盟典籍里的记载:\"能凝仙灵之枪者,至少是洞虚境大修士......你、你到底是谁?\"
\"水德星君。\"元彬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众人耳中,\"或者,元彬。\"他屈指一弹,仙灵之枪从王牧尸体内钻出来,化作万千银线,\"这枪,能破穴窍,能锁神魂。\"银线钻入王牧七窍,瞬间将其肉身与神魂绞成碎片,\"真仙?
在我眼里,不过是大点的蝼蚁。\"
林川腿一软跪在雪地里。
安达兴的御兽环剧烈震动,他养的九幽冥雕在环中发出哀鸣——这头伴了他三百年的灵兽,此刻竟在恐惧。
\"跑!\"安达兴咬碎舌尖,血雾喷在御兽环上,九幽冥雕破环而出,双翅展开遮天蔽日,\"商河!
带林川走!\"
商河的身影从雪幕里闪出来,他根本没管林川,直接抓住安达兴后颈:\"走!
去总盟!\"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往东南方遁去,连林川的哭嚎都抛在身后。
元彬望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指尖掐了个法诀。
天空突然暗下来,无数水箭从云层中坠落,精准地钉在商河和安达兴后心。
商河喷出一口血,护体仙光碎了大半;安达兴的道袍被洞穿三个血洞,九幽冥雕发出惨鸣,载着两人歪歪扭扭往下坠。
\"仙君!
他是仙君!\"安达兴抱着雕颈发抖,\"只有仙君能引动天地灵气化箭,我早该想到......那仙灵之枪,那控水手段......\"
商河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却闪过精光。
他摸出一块传讯玉符,快速输入法诀:\"怕什么?
古仙盟总盟有三位半步仙尊镇着,他元彬再强,难道敢闯总盟?\"他顿了顿,又道,\"等会传讯给林川,就说王牧之死是元彬为夺矿脉下的黑手,我们是为了阻止他才被重创......\"
\"商先生好手段。\"安达兴勉强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元彬站在雪地里,望着东南方渐弱的流光,摸出腰间的传讯玉符。
他指尖在符上按出特殊纹路,这是只有商河能解的密讯:\"放了炜彤,否则我踏平古仙盟总盟。\"符纸化作蓝蝶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云层里。
\"爸爸!\"
熟悉的软糯声音从身后传来。
元彬转身,见炜彤正跌跌撞撞跑过来,雪貂叼着她的小围巾跟在后面。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硬扯出个笑脸:\"雪貂说坏人走了,炜彤不疼了......\"
元彬蹲下身,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炜彤体内的阴煞水毒正在消退——商河到底没敢真下死手。
雪还在下,却融在他发烫的眼眶里,滴在炜彤冻红的小手上。
\"爸爸,\"炜彤突然指着天空,\"有只蓝蝴蝶飞过去了,它是不是去给坏人送信呀?\"
元彬抬头。
蓝蝶的影子早没了,只有几片雪花落在他鼻尖。
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是,它去告诉坏人,再敢动我女儿......\"他的目光扫过王牧碎裂的尸体,扫过林川瘫坐在地的身影,\"爸爸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林川缩在雪地里,看着元彬抱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里的保命符,指尖在符上轻轻一按——那是古仙盟总盟发来的传讯,让他务必拉拢元彬为盟效力。
可此刻,他望着元彬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这道命令,或许比商河的算计更危险。
雪还在下,将王牧的血迹渐渐覆盖。
而林川知道,有些因果,已经埋下了。
雪色渐沉,山风卷着碎琼乱玉掠过林川发顶。
他瘫坐在雪地里,望着元彬抱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怀中那枚传讯玉符烫得惊人,是古仙盟总盟直接发来的——三日前他随商河出任务时,总盟观星阁夜观星象,见紫微星旁有青水曜芒大盛,算出此山将出大机缘,特命他务必拉拢那\"青水曜主\"为盟效力。
林川颤抖着摸出玉符,符面还凝着冰晶。
他望着元彬渐远的身影,终于咬了咬牙:\"元...元先生留步!\"
元彬脚步微顿,侧过脸来。
雪光映得他眉眼冷冽,怀里的炜彤正揪着他衣角玩雪团,见有人喊,便探出头眨了眨眼睛。
\"古仙盟总盟有令!\"林川硬着头皮拔高声音,可尾音还是发颤,\"观星阁算出先生是青水曜主降世,特召先生入盟,封镇盟长老之位,享千脉灵泉、万年仙酿——\"
\"青水曜主?\"元彬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三百年前古仙盟围杀青水宗满门时,怎么没算出我是青水曜主?\"他抱着炜彤转身,雪貂从女儿怀里探出脑袋,冲林川呲了呲牙。
林川如坠冰窟。
三百年前青水宗覆灭正是古仙盟手笔,当时他不过是个筑基小修,哪里知道这些秘辛?
元彬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商河要《九渊控水诀》,总盟要青水曜主,你们倒会算。\"
\"元先生误会了!\"林川慌忙爬起来,道袍上的雪簌簌掉落,\"总盟是真心...\"
话音未落,元彬屈指一弹。
一道幽蓝水线破空而至,缠上林川脖颈,直接将他提至半空。
林川手忙脚乱地掐诀,可周身灵气竟被那水线抽得干干净净,连储物袋都\"叮\"地一声掉在雪地上。
\"真心?\"元彬抱着女儿走近,水线骤然收紧,林川的脸涨得通红,\"当年青水宗上下三百口,被你们用玄冰锁穿了琵琶骨挂在山门,我站在血雪里看了三天。\"他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林川的道袍突然寸寸碎裂,露出心口一道淡青疤痕——正是玄冰锁留下的旧伤。
林川瞳孔骤缩。
他终于想起,三百年前青水宗大弟子水无涯在灭宗夜失踪,而元彬方才显露的仙灵之枪、控水手段,与古籍中记载的\"水无涯\"如出一辙!
\"原来...你是水无涯!\"林川尖叫,\"古仙盟与你有灭宗之仇,你不可能入盟!\"
\"所以呢?\"元彬歪了歪头,水线突然化作细网,将林川整个人裹成个蓝莹莹的水球。
炜彤拍着小手笑:\"爸爸变戏法!
像雪馒头!\"
\"这是仙宫小世界的入门术。\"元彬指尖按在水球上,水球瞬间缩小成拇指大小,被他随手丢进袖中,\"留你条命,让总盟那些老东西看看,他们求着拉拢的青水曜主,是什么模样。\"
山风卷着雪粒打在林川缩小的水球上,他在球内拼命捶打,却连涟漪都激不起来。
元彬抱着女儿走向山坳,雪貂蹦跳着在前面引路,留下一串梅花状的小脚印。
\"爸爸,雪馒头里的叔叔会不会冷呀?\"炜彤歪着脑袋问。
\"他呀,要在小世界里看三百年雪景。\"元彬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目光转向东南方。
那里有两道若有若无的血光,是商河和安达兴逃遁时留下的气息。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柄三寸青锋剑,指尖划破指尖,在剑身上滴了三滴血。
血珠顺着剑纹游走,凝出一行金漆小楷:\"三日后未送回炜彤,古仙盟总盟的玄冰殿,我拆了给她当雪屋。\"
青锋剑\"嗡\"地轻鸣,化作一道蓝光直冲云霄。
元彬望着剑影消失在云层里,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剑封了他三成水元,就算商河用仙阵拦截,也得脱层皮才能接下。
\"元道友!\"
一道清越的剑鸣从西北方传来。
张昭御着七曜剑落在雪地里,道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是元彬近日结交的散修真仙,此前被派去探查古仙盟在附近布置的困仙阵。
此刻他望着满地狼藉,尤其是王牧碎成冰渣的尸体,瞳孔猛地一缩:\"这...商河他们不是说只是来谈矿脉?
怎么...\"
\"谈不拢,就动手了。\"元彬将炜彤交给雪貂,雪貂叼着她的小围巾,乖乖蹲在旁边堆雪人。
他走到张昭面前,指了指远处山梁,\"困仙阵布置得如何?\"
\"回道友,\"张昭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元彬袖中微微发亮的水球——他识得那是仙宫小世界的气息,\"西北方三道雷火阵眼已破,东南方的玄冰锁魂阵...商河他们逃的方向,正好是阵眼所在。\"
元彬眯起眼。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枚残玉——那是水德星君当年陨落时留下的本命法宝。
张昭望着那残玉上流转的水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元彬让他查阵,哪里是为了防商河?
分明是...
\"辛苦张道友了。\"元彬拍了拍他肩膀,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张昭膝盖一弯,差点栽进雪堆里。
他强撑着抬头,正撞进元彬似笑非笑的眼睛里,\"过两日,还得麻烦道友引商河进阵。\"
\"应...应当的。\"张昭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王牧的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被雪埋了半截,可胸口那个拇指大的血洞还在渗着黑血——是仙灵之枪留下的痕迹。
元彬转身走向女儿,雪貂正用尾巴卷着雪球逗炜彤笑。
张昭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传闻:青水宗大弟子水无涯,曾用一杆仙灵之枪挑了古仙盟七座分坛。
此刻再看元彬袖中那枚水球,看王牧碎成冰渣的尸体,他突然觉得,总盟派来的传讯符,或许该烧了更稳妥些。
雪还在下。
张昭望着东南方渐暗的天色,摸了摸怀里的保命符——那是他师傅当年给的,说能保他在真仙手下逃得一命。
此刻符纸在他掌心发烫,仿佛在提醒什么。
山坳里传来炜彤的笑声,像银铃撞碎了雪色。
元彬低头帮女儿系好围巾,余光瞥见张昭攥紧保命符的手。
他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有些因果,才刚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