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群掠过海面时带起腥风,五百艘飞舟在云层下显形的刹那,整个滨海市的天空都暗了三分。
战金虬站在为首的飞舟船头,左脸狰狞的伤疤随着嘴角的冷笑扭曲,断枪枪尖垂落的血珠滴入海中,惊得下方游鱼翻起白肚皮。
\"吼——\"
第一声海妖的嘶鸣撕裂空气。
最先落地的是七八个赤膊的海妖修士,他们后背生着半透明的鱼鳍,皮肤泛着青灰色鳞片,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火焰。
人群中不知谁先尖叫起来,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攥着妈妈的衣角往商场里跑,却被海妖一叉子挑飞——那叉子尖上挂着倒刺,将母女俩的血肉搅成碎块,碎肉片混着粉色发卡在空中乱飞。
\"开火!开火!\"
三辆装甲车从街道尽头冲来,重机枪子弹暴雨般泼向海妖。
为首的海妖却只是抬手一抓,金属子弹在他掌心熔成铁水,\"嗤\"地溅在装甲车前盖上,烫得驾驶员在车内发出闷嚎。
另一个海妖张开嘴,喉咙里滚出暗蓝色火焰,火舌舔过装甲车时,整辆车瞬间被烧穿,油箱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三个正在装弹的士兵,他们的钢盔撞在路灯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战金虬的断枪突然泛起红光。
他眯眼看向地面,断枪枪杆上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血线——那是血煞引生效的征兆。
大长老说过,用三城百姓的血喂养战魂枪,就能让这柄当年被水德星君斩断的凶兵重获新生。
想到这里,他提起断枪往空中一挑,枪尖直指滨海市最高的双子塔:\"给凡人立立规矩。\"
\"轰!\"
无形气浪裹着冰碴子砸在双子塔上。
原本玻璃幕墙映着晚霞的写字楼突然扭曲,三十七层以上的楼层像被巨手揉碎的纸壳,混凝土块夹杂着办公桌椅从百米高空坠落。
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被气浪掀出窗外,下坠时还死死攥着公文包,直到撞在广场喷泉池边的大理石上,公文包里的文件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女儿的生日邀请函。
\"妈妈,我害怕......\"
缩在便利店冰柜后的小胖子拽了拽母亲的衣角。
女人颤抖着捂住孩子的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穿白大褂的医生被海妖撕成两半,献血溅在药店的\"救死扶伤\"锦旗上;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撞上海妖的叉子,整个人被挑起来挂在红绿灯架上,保温箱里的麻辣烫洒了一地,红汤混着鲜血顺着下水道流淌。
\"报告中将!导弹锁定目标!\"
鹰酱军事指挥车内,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皮蓬中将盯着战术屏幕,上面五十个红点正在城市各处移动,每个红点都在吞噬着代表平民的绿色小点。
他咬着后槽牙按下发射键:\"发射地狱火,就算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战术屏幕突然花屏。
窗外传来刺耳鸣响,三枚导弹拖着尾焰刚升到半空,就被海妖抬手召来的水龙卷卷成碎片。
爆炸的火光中,一个海妖修士张开双臂,背后浮现出八臂夜叉虚影,他张开嘴,竟将爆炸产生的气浪全部吸进嘴里——那是专门吞噬灵气的\"鲸吞术\",此刻却用来吞噬凡人武器的能量。
\"没用的。\"元彬站在消防通道转角处,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着下方被海妖撕碎的老妇人,那是昨天还给他送过饺子的社区主任;看着便利店前小胖子母亲被叉子刺穿胸口,孩子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在他耳膜上。
储物戒里的断枪残部震得他掌心发麻,三百年前斩妖时的剑意顺着经脉往上涌,他却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至少要等菲菱确认界中界的位置。
\"元先生。\"
清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菲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月白色道袍沾着血污,发间的木簪却依旧整齐。
她手里攥着半块龟甲,龟甲表面的裂纹正渗出幽蓝荧光:\"界中界的入口在海底火山带,詹姆斯已经去启动防御阵法节点,但需要至少二十分钟。\"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元彬发烫的储物戒,\"战金虬用的是血煞引,每死一百人,战魂枪就强一分。
再拖下去......\"
\"我知道。\"元彬喉结滚动,水元气在指尖凝成细小冰珠。
他望着三百米外正在撕扯孕妇的海妖,那海妖腰间的皮囊里,正渗出暗红色雾气往战金虬的飞舟飘去——那是被血煞引抽取的生魂。\"这些海妖修士的修为不过筑基后期,按理说不该这么难杀......\"
\"他们吞了深海祭坛的怨魂丹。\"菲菱的龟甲突然裂开一道新缝,\"怨气裹着灵气,伤了他们反而会让怨气反噬凡人。\"她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金属扭曲声,转头望去,竟是三个海妖正把一辆公交车举过头顶,朝着幼儿园方向砸去。
\"操!\"
元彬终于动了。
他身影一闪,再出现时已站在公交车下方。
水元气如活物般窜入掌心,储物戒里的断枪残部突然发出龙吟,一道冰蓝色剑气从他指尖射出——那是三百年前水德星君的\"寒江雪\",专破阴邪之物。
剑气划过公交车底盘时,金属瞬间凝结出冰霜,接着\"咔嚓\"一声断裂。
公交车后半截砸在地上,前半截被元彬徒手托住,他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将车往旁边甩去,车头撞碎了幼儿园的铁栅栏,却没伤着里面缩成一团的孩子们。
\"哪里来的小崽子!\"
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扑来。
那是个胸口纹着章鱼图腾的海妖修士,嘴里叼着半只断手,指甲长得像弯钩,直取元彬咽喉。
菲菱刚要结印,元彬却先一步抬手——这次他没留力,水元气在掌心凝成水剑,剑身上流转着细碎星光,正是水德星君的本命法宝\"星汉\"的残韵。
\"噗!\"
水剑穿透海妖胸口的瞬间,那海妖脸上的凶光突然变成惊恐。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透明剑痕,嘴里涌出黑血:\"你......你是水德......\"话音未落,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爆开,碎肉里混着无数黑色怨魂,被元彬的水元气一裹,全部封进了储物戒。
\"元先生!\"菲菱拽住他的胳膊往后退,\"战金虬看过来了!\"
元彬抬头,正撞进战金虬幽绿的瞳孔里。
那海妖首领的断枪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枪杆上的裂痕正在愈合,隐约能看见枪身里有黑影在游动——是战魂枪要复苏了。
战金虬舔了舔嘴唇,断枪指向元彬:\"有意思,三百年前斩我手臂,今天倒要看看,你的水剑还能不能斩我的枪!\"
飞舟群突然剧烈震颤。
云层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詹姆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防御阵法节点启动中!
所有人员撤离至地下掩体!
重复......\"
元彬的储物戒突然变得冰凉。
他望着战金虬逐渐愈合的断枪,又看向远处被海妖包围的幼儿园,喉咙里泛起血腥气。
菲菱攥着他的手,龟甲上的裂纹已经蔓延到边缘,她轻声说:\"界中界要来了......\"
战金虬的断枪突然发出尖啸。
他眯眼看向天空,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青灰色云团,云团中心有个黑洞般的漩涡,正缓缓转动。\"有趣。\"他扯动伤疤,断枪指向漩涡,\"那就让我看看,这凡人界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地面突然震动。
詹姆斯所在的防御塔上,七盏青铜灯同时亮起,灯油燃烧的气味混着血腥味飘向天空。
元彬望着那七盏灯,水元气在体内翻涌——他知道,接下来的震动,会比海妖的攻击更剧烈。
地面震动的频率陡然提升,詹姆斯所在的防御塔下,七盏青铜灯的火光骤然拔高十丈,青金色火舌舔破云层,在漩涡中心交织成巨大的星图。
战金虬的飞舟被气浪掀得剧烈摇晃,他死死攥住船舷,断枪上刚愈合的裂痕再次崩开——那星图的纹路,竟与三百年前水德星君斩他时的剑痕如出一辙。
“轰!”
界中界的入口终于完全洞开。
青灰色漩涡里涌出磅礴灵气,却非温和滋养,倒像是被压缩了千年的山洪,裹挟着碎石、海草与珊瑚礁的碎块,呈螺旋状砸向地面。
首当其冲的是海边的造船厂,整排龙门吊被气浪扭成麻花,万吨级货轮像纸船般被掀到半空,又重重砸进塌陷的街道,将正在逃窜的人群压成模糊的血渍。
元彬抱着小胖子躲进消防通道的承重墙后,菲菱的龟甲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在两人头顶撑起半透明光罩。
冲击波扫过时,光罩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小胖子的母亲瘫在角落,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强撑着用身体护住货架上滚落的矿泉水瓶。
“妈妈疼……”小胖子哭着去摸母亲的脸,元彬喉结滚动,水元气顺着指尖渗入女人经脉,暂时止住了她体内翻涌的怨气。
战金虬的飞舟被掀翻坠海。
他撞破甲板落入海中时,断枪突然发出狂喜的震颤——海水中的血煞之气正疯狂涌入枪身,那些被冲击波撕碎的海妖修士的残魂,竟也顺着枪杆裂痕钻了进去。
他浮出水面时,左脸的伤疤泛着诡异的紫,断枪枪尖已完全愈合,枪身浮现出狰狞的夜叉纹路。
“这就是凡人界的底牌?”他仰头大笑,笑声震得附近海域翻起白浪,“倒省得我一个个杀人了!”话音未落,一道冰蓝色剑气擦着他耳畔射入海中,在水面炸出十米高的冰柱——是元彬。
“够了。”元彬站在楼顶,衣袂被灵气风暴掀得猎猎作响。
他左手掐着法诀,右手握着半透明的水剑,剑尖指向战金虬,“界中界的灵气浓度是外界三倍,但同样会放大负面情绪。你再闹下去,最先被反噬的是你的战魂枪。”
战金虬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枪身,夜叉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扭曲,枪杆内部传来细微的嘶鸣——那是被吞噬的怨魂在挣扎。
地下掩体里,皮蓬中将的战术屏幕终于恢复清晰。
他看着画面里成片的红点消失(代表海妖修士),又看着更多绿点(平民)变成灰点(死亡),指节捏得发白:“詹姆斯,界中界的具体数据!”
“正在解析!”詹姆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所在的防御塔已倾斜三十度,身后的控制台火花四溅,“入口直径两公里,内部空间约等于三个滨海市,有淡水湖、矿脉,还有……”他突然顿住,“检测到上古修士留下的禁制,能隔绝大部分凡器攻击,但需要修仙者镇守。”
“镇守?”皮蓬扯松领带,“我们刚死了三分之二的驻军,拿什么镇守?”
“用合作。”元彬的声音从掩体门口传来。
他身上沾着血污,怀里的小胖子已经睡着,被菲菱接过去安置在医疗区。
“海妖需要灵气,凡人需要安全,界中界能同时满足。”他看向战术屏幕上战金虬的位置,“战魂枪吸收了足够的血煞之气,短时间内不会再无差别杀戮——至少,他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温养战魂。”
“你疯了?”皮蓬拍桌而起,“那些怪物刚撕碎了我两个团的士兵!”
“但他们也损失了二十七个筑基修士。”菲菱翻开龟甲,裂纹中浮现出界中界的全息投影,“战金虬现在比我们更需要谈判。他的战魂枪需要灵气滋养,而界中界的禁制能限制他的力量——除非他想让枪里的怨魂反咬一口。”
掩体里陷入沉默。
詹姆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元先生说得对。界中界的禁制核心在海底火山,需要至少三位结丹期修士镇守,海妖部落有两位,我们……”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凡人界能拿得出手的结丹期修士,只有元彬一个。
“迁徙计划。”元彬走到战术屏幕前,指尖点在界中界的淡水湖位置,“七十二小时内,将幸存平民转移至界中界。海妖负责清理内部妖兽,我们负责搭建防御工事。三个月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还在燃烧的滨海市,“三个月后,这里会变成两界交易的枢纽。”
“交易?”皮蓬眯起眼,“用什么交易?”
“修仙资源换科技产品。”菲菱接口道,“你们的防弹材料能做修士的法衣,我们的聚灵阵能提升你们的农作物产量。战金虬已经派人接触过我,他想要凡人的火药——不是用来打仗,是炸矿脉。”
“那老东西……”皮蓬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行,我让人整理谈判条款。但海妖必须先交出十个活口当人质。”
“人质?”元彬摇头,“战金虬要的是尊严。他被水德星君斩过手臂,被大长老当棋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话语权……”他望向窗外,战金虬的飞舟正缓缓升起,断枪枪尖不再滴血,反而渗出淡淡的青光,“给他个台阶,他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次机会。”
战金虬站在飞舟船头,感受着战魂枪里逐渐平息的怨魂。
他望着远处地下掩体的方向,那里有凡人的军队,有修仙者的身影,还有那个让他既恨又惧的水德余韵。
断枪突然轻颤,枪身的夜叉纹路竟浮现出一丝人性化的思索——或许,大长老说的“征服凡人界”,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元彬在掩体里望着战金虬的飞舟,水元气在掌心凝成细小的冰珠。
他转身对菲菱低语:“准备请帖,明天中午,让战金虬来谈界中界的分配。”菲菱挑眉:“他会来?”
“会的。”元彬看向战术屏幕上界中界的矿脉标记,“因为他的枪,需要一个稳定的未来。”
战金虬的飞舟掠过还在冒烟的双子塔时,突然停住。
他低头看向废墟里那封被血染红的生日邀请函,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抓,将那纸片收进储物袋。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半块碎裂的玉牌——那是海妖部落大长老的信物。
他摸了摸断枪,突然笑了,笑声里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算计。
地下掩体的会议桌上,皮蓬将一叠文件推给元彬:“谈判条款初稿,你看看。”元彬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在“海妖代表”一栏写下:“战金虬”。
墨迹未干,通讯器里传来詹姆斯的声音:“战金虬的飞舟正在靠近,要求与元先生单独对话。”
元彬放下笔,指腹轻轻划过“战金虬”三个字。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两界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