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二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山谷中炸响,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也点燃了所有人眼中压抑已久的火焰。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机会迟疑。一炷香的时间,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
赵虎忍着内伤,以最快的速度将所剩无几的丹药、灵石分发下去,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与时间赛跑的急促。林战强行压下伤势与破禁后的虚弱,阴影之力在周身流转,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已然进入了最极致的猎杀状态。几名伤势较轻的队员,将依旧昏迷的石龙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副由坚韧兽骨和藤蔓临时制成的担架上。
顾星辰立于山谷中央,四千丈混沌星域虽未完全显化,但那磅礴厚重的气息已如同苏醒的巨龙,引而不发。他右手虚握,星域核心深处,那柄温养已久的残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化作一道灰扑扑的流光,落入他掌心。
剑入手,沉重如山!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源自道则、因果层面的沉重感。剑身锈迹斑斑,断口参差,触手冰凉,但就在握住它的刹那,顾星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逆”字意志烙印骤然灼热,星域壁垒上那血色旌旗的虚影仿佛要透体而出!
一种血脉相连、同仇敌忾的悸动,在剑与人之间流转。
他轻轻挥动残剑,没有灌注任何力量,只是凭借其本身。剑锋过处,前方的虚空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极细、极淡、却久久无法弥合的黑痕!并非空间裂缝,而是仿佛将“存在”本身都暂时性地……斩去了一线!
“好一柄斩断之剑!”顾星辰心中凛然,对此行的把握,多了半分。
就在此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其威严、其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宇宙风暴,骤然降临!整个被“周天星隐阵”扭曲的时空夹缝,开始剧烈震荡、扭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倒影!
山谷上方的“天空”,那层扭曲的光影壁垒,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正在被无形之力擦拭的毛玻璃,迅速变得“透明”!透过那越来越薄的壁垒,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巨大无比、纯粹由银白色秩序符文构成的法则之眼,正高悬于九天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区域!
天罚之眼(子体)!被玄锢以“秩序之网”协议召唤而来!
与此同时,无数道银白色的秩序锁链虚影,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开始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渗透而出,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疏而不漏的法则大网,向着山谷缓缓收拢!这张网所过之处,空间被固化,灵气被抽干,一切“无序”与“悖逆”都被强行排斥、标记!
“秩序之网”已成,插翅难逃!
“就是现在!随我——冲!”
顾星辰暴喝一声,不再等待!他深知,一旦让这张网彻底合拢,所有人都将化为网中之鱼,任人宰割!
他率先而动,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银流星,手中残剑向前平平一刺!目标,并非那张收拢的大网,而是头顶那正在变得“透明”的隐匿壁垒!
“破!”
残剑剑尖,一点极致的灰暗光芒凝聚,没有任何浩大声势,只有一种斩断一切、归于虚无的绝对锋芒!
“嗤——!”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那坚韧的、连玄锢一时都无法强行破开的“周天星隐阵”壁垒,在残剑的锋芒之下,竟被轻易地划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壁垒之外,埋骨荒原那昏沉而真实的天光,瞬间倾泻而入!
“走!”
顾星辰一马当先,从那缺口中悍然冲出!林战身影如烟,紧随其后。赵虎等人抬着石龙,燃烧精血,拼尽全力跟上!
就在他们冲出隐匿山谷的刹那——
“亵渎秩序,当受永刑。”
玄锢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天道宣判,响彻在每一个人神魂深处。他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手中那银色罗盘光芒万丈,与高悬的“天罚之眼”子体遥相呼应。
那张覆盖天地的秩序之网,收拢的速度骤然加快!无数银白锁链如同活物,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带着禁锢神魂、瓦解道基的恐怖力量!
“吼!混沌破山!”
石龙竟在此时猛地从担架上挣扎着半坐而起,他双目赤红,不顾浑身崩裂的伤口,燃烧着最后的本源与生命,打出了此生最强、也是最后的一拳!拳印化作一头咆哮的混沌巨兽,悍然撞向侧面袭来的数十道秩序锁链!
轰隆!
锁链崩碎一片,但更多的锁链如同潮水般涌来!石龙拳势耗尽,鲜血如同泉涌,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眼中带着一丝不甘与释然,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速熄灭。
“石龙!”顾星辰目眦欲裂,却无法回身救援,因为正前方,玄锢已然亲自出手!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审判众生罪孽的秩序之矛,撕裂虚空,直刺他眉心!
“盟主小心!”赵虎怒吼,带领剩余队员结阵,拼命抵挡着从其他方向缠绕而来的锁链,为顾星辰争取那一线生机。
林战的身影在阴影中疯狂闪烁,匕首划出致命弧光,不断击偏、削弱着袭向顾星辰侧翼的锁链,但他本已重伤,每一次交锋都让他气息更加萎靡。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生死一线!
顾星辰眼中血丝弥漫,无尽的怒火与杀意混合着“逆”字意志的悲壮,轰然爆发!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炼虚中期的混沌星域全力展开!四千丈星域如同真实的宇宙降临,中央大陆轰鸣,八百星辰燃烧,硬生生将周围收拢的秩序之网撑开了一片短暂的领域!
同时,他双手握住了那柄残剑!
将所有的力量——混沌星域的本源、不灭战意的咆哮、逆命意志的决绝、以及对陆青璇的牵挂、对同伴牺牲的悲愤——尽数灌注其中!
“嗡——!!!”
残剑发出了自入手以来最强烈的一次震颤!剑身上的锈迹如同活物般剥落、消散,露出了其下暗沉如夜空、却又流淌着斩断万物锋芒的剑体!那参差的断口处,一点极致的寒光,仿佛能寂灭万古!
“给我……断!”
顾星辰咆哮着,迎着那支审判之矛,向着前方那遮天蔽日的秩序之网,向着高悬的“天罚之眼”子体,向着这令人窒息的所谓“秩序”,挥出了斩断一切的一剑!
一道灰蒙蒙的、并不璀璨、却仿佛能将世界划分为“前”与“后”的剑痕,无声无息地划过天地!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道审判之矛,在接触到剑痕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笔迹,从中断裂,无声湮灭!
那张笼罩天地的秩序之网,在剑痕划过之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合的缺口!构成网络的秩序锁链寸寸崩断,化作漫天飞舞的银白光点!
甚至连高悬的那双“天罚之眼”子体,其冷漠的瞳孔中都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仿佛被这超越秩序理解的一剑所触动!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玄锢那模糊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他银白的瞳孔急剧收缩:“超脱之兵?!斩道之剑?!不可能!”
趁此千载难逢之机,顾星辰看也不看结果,剑势一转,卷起重伤濒死的林战、以及抬着石龙残躯、仅剩寥寥数人的赵虎小队,化作一道燃烧着血与火的遁光,从那秩序之网的巨大缺口中,如同彗星袭月般,朝着“坠星湖”的方向,亡命遁去!
“追!”玄锢瞬间从震惊中恢复,杀意更盛,身影融入虚空,急速追去。那“天罚之眼”子体也缓缓转动,锁定了遁逃的方向。
荒原之上,只留下那片狼藉的战场,破碎的秩序锁链光点,以及……石龙那逐渐冰冷、却依旧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巍峨身躯。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同伴,为那缕微弱的星火,撞开了一丝缝隙。
英魂,长逝于逆天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