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慕荣盛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脸色狰狞,“你口口声声说你弟弟!他好!他什么都好!他为了你可以拼命!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在你眼里只会让你‘失望’的家人呢?!”
他向前逼近一步,眼中充满了怨毒,口不择言地吼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回来!青棠她还是那个温婉懂事的妹妹!母亲不会终日以泪洗面!父亲不会左右为难!府里也不会鸡飞狗跳,闹出这许多事端!”
“这一切的祸根,都是因为你回来了!你才是那个搅乱了我们平静生活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们?!”
这诛心的话语,如同寒冬的冰雹,狠狠砸在赵玖鸢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的亲哥哥,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原来……在他们心里,她这个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从来就不是失散的珍宝,而是带来灾祸的根源。
极致的愤怒、委屈、心寒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孤绝感瞬间将她淹没。
赵玖鸢死死地盯着慕荣盛,那眼神冰冷而陌生,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她没有争辩,没有流泪,没有像慕荣盛预料的那样,崩溃大哭或激烈反驳。她只是扯动嘴角,发出一声极冷的笑。
“好……好一个祸根!”赵玖鸢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
“慕荣盛,你说我是祸根?那你告诉我,当年是谁让你痴迷于食猪肉与甜食,日日不断,夜夜不休?”赵玖鸢朝他走近一步。
“又是谁在你年幼无知时,就处心积虑,想用这美味的慢性毒药,一点点耗尽你的精气神,让你早早患上那难以根治的消渴症?”
赵玖鸢的逼问,让慕荣盛忍不住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赵玖鸢冷笑着继续道:“正是日日给你送去猪脚和糕点的赵姨娘。”
闻言,慕荣盛如遭雷击。
他面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先前他身体日渐虚胖、精神不济、时常口渴难耐……这些症状,他都以为是天生体质问题,或是自己贪嘴所致。
从未深想过……竟是姨娘?!
“你……你胡说什么!”慕荣盛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心虚。
“我胡说?”赵玖鸢的笑容更加冰冷,“赵姨娘处心积虑在你的饮食中下功夫,又号召慕家上下对你格外娇纵,你以为是为什么?若非我回来后,发现你饮食中有蹊跷,又费尽心机,赶走姨娘,想方设法让你厌恶食猪肉……”
她每说一句,慕荣盛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你以为你为何能摆脱那缠人的虚胖?你以为你为何能精神渐好?你以为你为何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指责我这个祸根?”赵玖鸢怒声道。
“若非我!你早已被那毒妇掏空了身子,缠绵病榻,甚至英年早逝!”
赵玖鸢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回响。
巨大的冲击让慕荣盛踉跄后退一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她赶走赵姨娘,竟然是为了他。看着赵玖鸢,他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妹妹。
那些被他忽略的,甚至觉得她多管闲事的举动,此刻都化作了几乎将他压垮的愧疚。
赵玖鸢的控诉并未停止,她的目光扫过慕荣盛惨白的脸,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心寒:
“还有!先前你在公主的生辰宴上,一时不慎,将御赐的画作染上油污。若非我急中生智,提议寻访名家补救,又让沈夫人喊你同庒裱师傅一同作画,你以为,能轻易揭过此事?”
“父亲震怒之下,母亲也会因管教不力而受牵连!是我,是我替你解了那燃眉之急,保全了你的颜面,也护住了母亲!”
公主宴会上的那一幕,瞬间清晰地浮现在慕荣盛眼前。
当时的慌乱无措,沈夫人难看的脸色,父亲即将爆发的怒火……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谋划。
慕荣盛震惊地望向赵玖鸢。
她为何从未说过?这么久以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直对她十分刻薄,可没想到,她暗中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
“慕荣盛!”赵玖鸢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怆,“我原以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妹。纵使分离多年,骨子里的默契总该还在。”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回国公府,不仅仅是为了找回身份,更是为了守护这个家,守护你们这些……我失而复得的亲人!”
她闷在心里许久的话,全都倾泻而出。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的一腔热忱,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你眼里,在父亲母亲眼里,都抵不过那个养了十几年的毒蛇!都成了搅乱你们平静生活的祸根!”
赵玖鸢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对你们,对这个所谓的家,再无半分期待!”
说完最后一句,赵玖鸢不再看慕荣盛那惨白的脸,决然转身,朝着清风苑的方向跑去。
“等等!”慕荣盛如梦初醒。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些话是多么的混账,多么的忘恩负义。
他下意识地追出一步,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想要解释,想要道歉……
“鸢儿,我……”
然而,赵玖鸢跑得太快。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只留下慕荣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抓了个空。
他颓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回廊拐角,耳边还回荡着赵玖鸢那字字泣血的控诉。
巨大的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双腿一软,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我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他痛苦地闭上眼,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绝望。
夜风穿过庭院,呜咽着,卷起一片枯叶,轻轻拍打着窗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