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带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赵玖鸢的心里。
她原以为父亲只是偏袒那个会撒娇卖痴的姨娘,如今看来,他偏袒的,是所有人!
唯独除了她这个亲生女儿!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那感觉,比在悬崖边被推下去时更冷,更痛。
她看着父亲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一股狠意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她挺直了脊梁,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父亲既然认为,将养女嫁入许家是辱没门楣,那女儿便只能接受另一种处置了。”
她顿了顿,声音冰冷含霜:“请父亲赐慕青棠,以死谢罪。谋害嫡姐,其罪当诛。如此,方可正家规,儆效尤,保全我慕家百年清誉!”
“你!”镇国公猛地站起身,脸色由铁青转为震怒的绛紫,指着赵玖鸢的手都在发抖,“你……你竟如此狠毒!她好歹叫你一声长姐!你……”
“老爷!老爷息怒啊!”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沈夫人踉跄着冲了进来。
她显然是哭过,眼睛红肿,发髻都有些散乱,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雍容端庄。
她扑到书案前,竟“噗通”一声朝着赵玖鸢跪了下来!
“鸢儿!”沈夫人声音凄楚,泪如雨下,“是娘不好!是娘没有教好青棠!才让她鬼迷心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蠢事!娘求求你!看在娘的面子上,看在……看在她也叫了我十几年母亲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赵玖鸢怔住,想要去扶沈夫人的手僵在身侧。
“娘保证!娘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求求你了鸢儿!给她一条活路吧!她毕竟……毕竟也是娘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字字句句都在为慕青棠开脱求情,仿佛赵玖鸢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恶人。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为养女求情的亲生母亲,赵玖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将她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彻底冻僵。
心寒,莫过于此。
她俯视着跪地痛哭的母亲,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嘲讽:“母亲说得对。您确实没有教好她。”
她的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难看的父亲,最后落回母亲身上:“您和父亲,也没有教好大哥。”
“放肆!”镇国公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跳,猛地一拍桌子,“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忤逆尊长!轮得到你来指责你的父亲母亲?滚!给我滚出去!”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赵玖鸢看着眼前这对父母。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悲。
她最后看了一眼跪地哭泣的母亲和暴怒的父亲,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冰冷地行了一礼。
然后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这令人窒息的书房。
书房的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怒骂与哭泣。
廊下的温热的风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寒。
她沿着熟悉的回廊,慢慢走向自己的清风苑,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刚走到一处回廊转角,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她那个孪生兄长,慕荣盛。他脸色同样难看,眉宇间充满了挣扎和复杂。
“那个……”慕荣盛犹豫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赵玖鸢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他。
那双不久前在悬崖边还对她流露出愧疚和钦佩的眼眸,此刻却写满了为难。
赵玖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先发制人:“大哥在此等候,莫非也是想替慕青棠求情?”
慕荣盛被她直白的质问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化为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烦躁。
他避开赵玖鸢锐利的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青棠她罪该万死!可是……可是她毕竟……毕竟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爹娘看着长大的妹妹啊!”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顾全大局:“父亲母亲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况且,她也受了责罚了,十板子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也不轻了……难道……难道真的非要逼死她吗?”
赵玖鸢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看着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哥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心寒,那冰寒甚至比看陌生人更甚。
“看着长大的?所以就可以谋害嫡姐两次而不必偿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委屈,“慕荣盛,我对你们一家人,真是失望透顶!”
“你!”慕荣盛被她的直呼其名激怒了,脸色涨红。
赵玖鸢却不管不顾,继续厉声道:“父亲为了所谓的清誉和脸面,可以无视亲生女儿两次差点被害死!母亲可以为了一个养女,跪在地上向自己的亲生女儿求情!而你!我的亲哥哥!用‘看着长大’这种可笑的理由,来为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开脱!”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字字泣血:“你们可曾想过,若今日坠崖的事是真,若那日我没有解药,尸骨无存的是我,被那春光醉毁掉一生的是我!”
“你们是否还会如此‘顾全大局’?是否还会如此‘于心不忍’?!在你们心里,我的命,我的清白和尊严,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她眼中迸发出强烈怨念:“如果是阿冷……如果是我的弟弟赵溪冷,知道他的姐姐被人这样欺负,被人这样算计!他绝不会像你们这样权衡利弊,顾左右而言他!”
“他会是第一个冲到我面前,挡在我身前的人!他会用他的拳头,用他的命,把那些敢伤害我的人,撕得粉碎!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在这里假惺惺地替凶手求情,指责我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