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的某个傍晚,林阳刚把《永乐大典》残页的扫描件存入移动硬盘,诺基亚N70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促进会王老师的qq消息,对话框的背景还是系统默认的“蓝色多瑙河”:小林,今晚促进会的总结会能提前来吗?有个文创方案想单独跟你聊聊。
越界的光晕
会议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低鸣,王老师推过来的马克杯里浮着片胖大海。林阳注意到她涂了樱桃红的指甲油,指尖在笔记本电脑触控板上划出细碎的光影——那是台2007年刚上市的索尼VAIo,外壳贴着“加油中国”的贴纸。
“你做的‘墨痕星图’方案很惊艳,”王老师身体前倾,香奈儿coco小姐的香水味混着打印纸的油墨气,“上次省厅领导来,特别夸你有‘文创思维’。”她的金耳钉在灯光下晃了晃,林阳忽然想起今早路过她办公室时,看到桌上摆着的船员照片——男人穿着白色制服站在甲板上,背后是湛蓝的大海。
话题忽然拐了弯。“看你整天泡在实验室,”王老师转动着咖啡勺,不锈钢勺柄映出林阳皱眉的表情,“该不会还没谈恋爱吧?你们中文系的女生,眼光都太高。”窗外的杨树叶扑簌簌落在玻璃上,林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那只变形金刚外壳被捏得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想起三天前的第一次私聊。也是在这间会议室,王老师说漏了嘴:我男朋友是跑远洋的,半年才回一次家……长春的冬天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当时她撩头发的动作,让发尾扫过林阳放在桌上的手背,那瞬间的触感像被静电击中,让他猛地缩回手。
舍友的调侃
“王老师?是不是那个总穿风衣的美女?”宿舍里,张野把薯片袋揉成球抛向垃圾桶,他是宿舍里最爱八卦的那个。赵磊戴着耳机打《cS 1.6》,头也不回地接话:“小师傅,这可是送上门的‘姐弟恋’,别浪费了2007年的桃花运。”陈默从上铺探出头,眼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难得地调侃道:“需不需要哥几个帮你‘钓鱼’?用小号加她试试?”
林阳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滚筒转动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冷笑。三天来的聊天记录在脑海里回放:从“这个策划案你觉得怎么样”到“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再到昨晚那条凌晨一点的短信:一个人看《泰坦尼克号》,忽然觉得杰克和露丝的年龄差,跟我们也差不多呢。 诺基亚手机的按键灯光在黑暗中亮了又灭,他想起被流言缠绕的那个夏天,发誓再也不让私人情感搅乱生活。
“我倒要看看,”林阳按下洗衣机的启动键,水流声哗啦啦响起,“这象牙塔里的裂缝,能漏进多少脏东西。”陈默从床上跳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理智点就行,这种事别沾身。”赵磊摘下耳机,屏幕上的《cS》枪声还在继续:“反正咱哥们儿挺你,有事吱声。”
引蛇出洞的饵
第四天傍晚,林阳故意在qq上回复得有些迟疑。当王老师发来“周末要不要去长影旧址看展?听说有个新锐艺术家的个展”时,他盯着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了三分钟,才敲出:可能有点忙,不过……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
对方的回复几乎是秒回:就当是老师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呀~对了,我新买了条丝巾,你觉得配白色风衣好看吗? 林阳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头像——那是王老师的自拍,背景是促进会的办公室,她身后的墙上还贴着“青年就业,匹夫有责”的标语。
他忽然想起苏郁晴说过的话:每个裂缝都是星光照进来的地方。 但此刻他看到的,却是裂缝里渗出的粘稠黑暗。他用备用手机拍下聊天界面,屏幕光映着他冷下来的眼神。宿舍里张野正在用dVd机放《无间道》,梁朝伟的台词透过墙壁传来:“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我不同意。”
最后的大招
周六上午,林阳准时出现在长影旧址的门口。王老师穿着白色风衣,脖子上系着酒红色丝巾,手里拎着LV的棋盘格包——那是2007年最流行的款式。“你看这个,”她指着墙上的装置艺术,身体几乎贴着林阳的胳膊,“像不像我们在古籍里找到的星图?”
林阳后退半步,闻到她身上比平时更浓的香水味。“王老师,”他忽然开口,声音比秋风还凉,“您男朋友什么时候靠岸?”
王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里的光亮像被掐灭的烟头。“你……”她下意识地攥紧包带,丝巾的流苏在风中晃了晃。
“三天前您说寂寞,”林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截好的聊天记录,“两天前问我有没有对象,昨天约我看展。”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煞白的脸,“现在您觉得,这像师生该聊的话题吗?”
周围的游客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人举着柯达数码相机拍照。王老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林阳打断:“我尊重您的职业,但请您也尊重我的边界。”他按下删除键,qq好友列表里那个戴丝巾的头像瞬间消失,“还有,建议您下次跟学生‘谈心’前,先想想墙上贴的标语。”
转身离开时,林阳听到身后传来包掉在地上的声音。2007年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得他白衬衫猎猎作响。他拿出手机,把所有短信都转发给了张教授,最后附上一句:促进会的老师,或许更该专注于学生的就业,而不是私人情感。
走到艺术区门口的公交车站,苏郁晴发来短信:实训课的星图修复有新发现,速回。 林阳看着短信,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远处驶来的62路公交车车身上,还贴着本地商场的宣传画。他删掉与王老师相关的所有联系方式,手机内存卡“咔嚓”响了一声,像某种彻底的切割。
当公交车驶离长影旧址时,林阳透过车窗看到王老师还站在原地,白色风衣在红砖背景前,像道被风吹裂的纸符。他拿出《文心雕龙》校本,在扉页空白处用铅笔写下:象牙塔的裂缝里,或许长不出花朵,但至少能照见光的方向。
回到宿舍,张野递来一杯热咖啡:“搞定了?”林阳点头,陈默把笔记本电脑推过来:“刚帮你把项目资料备份了,跟促进会相关的文件都单独存了。”赵磊摘下耳机,屏幕上的游戏暂停在胜利界面:“早该这样,咱们搞学术的,犯不着跟那些人扯。”
2007年的夜灯亮起时,林阳重新打开“墨痕星图”的研究文档。键盘敲击声里,促进会的过往如同窗外的落叶,被秋风卷向了无关紧要的角落。而他的砚台里,正研磨着新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