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奶茶店的空调“嗡嗡”响着,焦糖味的热气一股股地往玻璃上推。林阳擦着最后一张桌子,看见苏禾的奶茶杯还剩半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早”字往下淌——那是她今晚第三次来,每次都捧着不同的书,走时留下半杯奶茶,说“啊,喝太撑了,快走不动了,呵呵。”。
“稳哥,锁门了!”张野拎着垃圾袋晃到门口,围裙口袋里掉出片银杏叶,“赵磊把面包屑装错杯子了,现在满宿舍都是奶精味,陈默正拿词典拍他呢!” 林阳笑着关灯,霓虹灯的余光里,看见吧台上的“招聘兼职”小黑板还没擦,粉笔字歪歪扭扭写着“稳哥收银,靠谱!”——是老板娘今天下午偷偷加上去的。
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林阳摸着田螺壳,想起刚才苏禾说“明天晨跑穿运动鞋,别像上次踩在水洼里”,鞋尖不自觉蹭了蹭地面——解放鞋的鞋底果然有个小窟窿,是昨天军训踢正步时磨破的。手机震了震,爸爸发来条短信:“你妈把银杏叶夹进烙饼食谱了,说‘给阳阳攒着,寒假回来做银杏饼’。”
楼道里飘着混合的味道:陈默的泡面香、张野的奶精味、赵磊偷偷藏的薯片脆响。林阳推开门,看见赵磊正把面包屑往矿泉水瓶里装,瓶身上画着歪扭的松鼠:“稳哥你看!我标了‘松鼠专用’,陈默说撒在银杏树下,松鼠闻着味就来!” 陈默举着词典敲床沿:“可别招蚂蚁,上次你在食堂掉的面包屑,差点把咱桌腿爬满了!”
夜里三点,林阳被张野的梦话吵醒:“稳哥……松鼠……焦糖味……” 他摸出手机,屏幕光照着田螺壳——壳口对着窗户,外面的银杏林在夜色里轻轻摇晃,像极了妈妈在厨房烙饼时,围裙带子随动作摆动的弧度。忽然想起高三那年,阿浩总在晚自习偷塞给他的松鼠饼干,包装纸上印着“Neverdown”的歪扭字样,此刻竟和赵磊画的松鼠重叠在一起。
清晨五点,闹钟还没响,林阳就听见床板“吱呀”响。张野抱着矿泉水瓶往书包里塞,看见他睁眼,立刻比了个“嘘”手势:“稳哥你接着睡,我去给松鼠占位置!” 话音未落,赵磊的拖鞋砸过来:“傻啊!松鼠没起那么早!” 陈默戴着眼镜坐起来,手里举着昨晚查的“松鼠作息表”:“根据《东北野生动物手册》,松鼠七点才觅食——稳哥,咱六点半出发,来得及。”
六点的晨雾还没散,林阳跟着舍友往银杏林走,书包里装着赵磊的面包屑、陈默的“观察笔记”,还有他偷偷带的田螺壳——想让松鼠闻闻家乡的味道。路过奶茶店时,看见苏禾正坐在台阶上背书,白色卫衣领口露出半截银杏叶挂饰,听见脚步声抬头笑:“我就知道你们会早到,给,松鼠爱吃的核桃。”
晨雾在银杏叶间流动,像极了妈妈熬的小米粥热气。林阳蹲在树旁撒面包屑,忽然看见树杈间闪过道灰影——松鼠拖着蓬松的尾巴,正歪着脑袋看他,爪子里攥着颗松果,像极了小五画的“歪脖子小蛇女”。张野激动得差点喊出声,被苏禾立刻捂住嘴,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混着银杏叶的清苦味。
“别吓着它,”苏禾轻声说,把核桃放在树根旁,“上次我看见它总在这棵树上,说不定窝就在树洞里。” 林阳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生灵都有自己的窝”,此刻松鼠啃核桃的“咔嚓”声,竟和爸爸在阳台修三轮车的“叮叮”声重叠——都是让人安心的、属于“家”的声音。
七点的阳光穿过银杏叶,在地上洒成光斑。松鼠忽然跳上枝头,尾巴扫落几片叶子,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林阳的田螺壳上——金黄的叶面上,晨露滚成水珠,映着松鼠的影子,像极了妈妈围裙上的蓝底白花,又像苏禾课本里的“早”字,带着清晨的透亮。
“稳哥,拍到了!”赵磊举着手机晃了晃,屏幕里的松鼠正盯着田螺壳,爪子搭在银杏叶上,“回去给小五看,就说‘稳哥的田螺壳驯服了松鼠’!” 张野忽然指着林阳的头发笑出声:“稳哥你头发上有银杏叶!” 苏禾伸手替他摘下,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绒毛,忽然红了脸,把叶子夹进自己的《中国现代散文选》:“当书签,比田螺壳轻。”
晨跑结束时,林阳的书包里多了片沾着松鼠毛的银杏叶,和田螺壳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路过教学楼时,校徽在阳光下闪了闪,他忽然想起爸爸说的“稳当是家风”——此刻的稳当,是松鼠啃核桃的“咔嚓”声,是舍友们的笑闹,是苏禾递来的银杏叶,是妈妈在远方把银杏叶夹进食谱的温柔。
中午在食堂吃饭,张野举着手机给全宿舍看松鼠视频,陈默指着屏幕上的田螺壳:“稳哥,你说松鼠会不会把田螺壳当窝?” 林阳笑了,摸出裤兜里的田螺壳——壳口的螺旋纹路里,不知何时嵌进了粒核桃碎,像极了妈妈烙饼时掉进去的葱花,带着意外的、温暖的惊喜。
手机震动时,他正在给妈妈发松鼠的照片。妈妈秒回:“阳阳拍的松鼠真俊,像你小时候养的那只仓鼠。” 看着屏幕笑了,忽然发现,这个清晨的松鼠、银杏叶、苏禾的指尖温度,都成了他写给家乡的“情书”——不用华丽的辞藻,只需告诉妈妈:“我在远方,遇见了很多温暖的‘小松鼠’,就像你在身边,从来没离开过。”
而他知道,当傍晚回到奶茶店,看见吧台上的“稳哥收银,靠谱!”小黑板,听见张野喊“稳哥帮我摇奶茶”,闻到苏禾进来时带着的银杏叶香,所有关于“远方”的不安,都会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慢慢酿成“家”的模样。
就像那只松鼠,终究会记住银杏树下的面包屑味——而他,也会记住这个晨雾里的清晨,记住田螺壳上的银杏叶,记住苏禾替他摘叶子时的温度,记住舍友们把“松鼠观察”写成日记的认真。
原来青春最美好的幻想,从来不是远方的风景,是你在奔赴风景的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带着光的瞬间——就像此刻,阳光穿过银杏叶,落在田螺壳上,落在他掌心,让他忽然懂得:所谓“幻想”的尽头,从来不是虚无,是把每个期待,都过成了带着烟火气的、实实在在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