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帐篷外的空地上支着十几顶简陋摊位,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队。林墨站在阴影处,看着那些玩家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交换时之砂——有人递上古董怀表,有人捧出泛黄家谱,甚至有人押上自己的结婚戒指。摊主接过物品后,都会从铁盒里舀出一小撮铜绿色砂砾,小心翼翼地倒进买主掌心。
\"一克时之砂换三天寿命。\"戴圆框眼镜的摊主吆喝着,他面前摆着台老式天平。天平一端放着粒时之砂,另一端压着张泛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的笑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女孩本人就站在摊位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记忆被称量,却露出病态的微笑。
王刚的装甲车停在百米外的树丛后。士兵们通过狙击镜观察,发现每个摊主手腕上都纹着往生会的铜钱标记。更诡异的是,那些买到时之砂的玩家,刚把砂砾倒进嘴里,皮肤就泛起金属光泽,瞳孔变成铜钱形状,连说话都带着民国口音。
老教授用颤抖的手翻着笔记本:\"这是记忆倒卖...他们用过去换未来。\"他的钢笔突然自己动起来,在纸上画出交易市场的平面图。图纸上的摊位排成八卦阵型,正中央是个空着的圆环——正是马戏团帐篷的位置。
林墨的审判之翼微微震颤,羽毛上的铜钱印记全部指向帐篷。他伪装成买家走近最近摊位,摊主是个穿长衫的老者,指甲泛着青铜色。\"新客?\"老者眯起眼,从林墨领口瞥见铜钱烙印的轮廓,\"您这品相...得用特殊货。\"他掀开红布,露出盒子里流动的金色砂砾,比普通时之砂更耀眼。
\"这是'阳砂'。\"老者压低声音,\"能逆转衰老,一两换一年阳寿。\"他指向不远处佝偻的老玩家,那人正用祖传玉佩换砂。林墨注意到老者脖子上有道缝合线,皮肤下隐约有齿轮转动的凸起。摊开的手掌纹路全是契约文字,每条掌纹都渗着金线。
帐篷里突然传出铜锣声。所有摊主同时收摊,买家们像听到指令般列队走向帐篷。林墨混在队伍中,发现前面的人走路姿势越来越僵硬,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排在最后的少女突然抽搐,从耳朵里掉出几粒时之砂,她惊慌地趴在地上捡拾,像饿鬼抢米。
帐篷入口挂着\"往生银行\"的牌匾。穿西装的守卫挨个检查买家手腕,没有铜钱纹身的会被带到侧门\"净化\"。林墨看到侧门帘子下渗出金色液体,偶尔传来短促的惨叫。他趁机展翼腾空,从帐篷顶部的破洞潜入。
内部空间比外观大十倍,中央是个青铜铸造的环形柜台。柜员们都戴着铜钱面具,正用特制戥子称量玩家递上的物品。有个年轻人交出自己的毕业证书,纸张在戥子上迅速发黄脆化,换来三粒时之砂。他迫不及待吞下砂砾,头顶立刻冒出缕缕白烟,像是生命在加速燃烧。
\"典当记忆,兑换寿命!\"高台上的司仪敲响铜锣。两个壮汉拖出个挣扎的老者,强行将他按在\"记忆提取器\"上——那是台改装过的老式电影放映机,镜头对准老者太阳穴。机器轰鸣中,老者的记忆化作胶片被抽出,银幕上播放起他的人生走马灯。每播放一段,就有时之砂从机器底部漏出。
林墨的铜钱烙印突然剧痛。烙印边缘的裂纹渗出金线,指向柜台后的暗门。他借着阴影潜行过去,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上海站储备告急,今晚必须凑够二十斤...\"是陈默的声音!门缝里飘出檀香味,还夹杂着某种肉类烧焦的糊味。
暗门内的仓库堆满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泡着团蠕动的金色物质。陈默正在检查最新收获,他左手拿着账本,右手是台青铜计算器,每按一下就有粒时之砂从出料口弹出。更可怕的是墙角那排铁笼,里面关着十几个眼神空洞的玩家,他们手腕上插着抽血管,金液正缓缓流入中央的蒸馏器。
\"纯度不够。\"陈默皱眉踢了脚蒸馏器。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本《上海金融史》,撕下几页扔进机器。书页上的文字立刻活了过来,在蒸馏器里扭动着组成新的契约条款。出料口开始吐出更亮的时之砂,每粒都刻着微小的\"往生\"二字。
林墨刚要行动,审判之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羽毛上的铜钱印记与仓库里的时之砂产生共鸣,发出金属震颤声。陈默猛地回头,铜钱瞳孔缩成针尖:\"贵客临门啊...\"他按下墙上的暗钮,所有玻璃罐同时爆裂,金色液体汇聚成巨浪扑向门口。
林墨展翼腾空,审判之翼扫过之处,金液被暂时劈开。但沾到羽毛的液体立刻凝固,像镀了层金漆。陈默大笑着翻开账本,念出上面的人名。每个名字被念到,仓库里就有一罐时之砂发光,对应的笼中玩家随即惨叫,身体迅速干瘪成皮囊。
\"用活人炼砂...\"林墨的怒吼被铜锣声淹没。他掷出最后一片织梦梭碎片,碎片刺穿陈默手中的账本。被刺穿的页面突然燃烧,火势顺着墨水蔓延,账本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消失。每消失一个名字,就有个笼中玩家恢复血色,而对应的时之砂则褪色成普通沙子。
陈默的脸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内壳。他疯狂地抓挠面部,铜锈碎屑簌簌掉落:\"你毁了三年心血!\"他扑向中央蒸馏器,将整条手臂插入金液。液体顺着胳膊上涌,将他包裹成金人。但金壳很快龟裂,露出里面发条装置——原来这只是一具替身傀儡!
帐篷外传来骚动。买到时之砂的玩家集体抽搐,砂砾从他们七窍中喷出,在空中组成铜钱阵。王刚带队冲进来时,只看到满地狼藉和昏迷的玩家。仓库后墙破了个大洞,洞边散落着几页烧焦的账本残页,上面隐约可见\"大世界\"三个字。
林墨的审判之翼沉重如铅,镀金的羽毛不断脱落。每落一片,就有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全是那些被典当的记忆碎片。老教授检查昏迷玩家后摇头:\"他们失去了部分人生...有人忘了初恋,有人丢了毕业典礼,最惨的那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了。\"
王刚捡起一粒未燃尽的时之砂,砂砾在他掌心变成灰白的普通沙子。\"这不是延长寿命...\"他碾碎砂砾,\"是把别人的时间偷给自己用。\"装甲车上的雷达突然警报,显示城市另有三处类似的黑市正在营业,最大的一处设在海关大楼旧址。
林墨看向自己半镀金的审判之翼,羽毛间的铜钱印记又多了几道裂纹。最可怕的是,那些吸收的记忆碎片正在影响他的意识——有瞬间他竟分不清自己是2025年的林墨,还是1937年的某个银行职员。铜钱烙印传来刺痛,倒计时显示还剩28小时。而马戏团帐篷顶部的铜天使风向标,不知何时转向了外滩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