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沟的浊流裹挟着三人冲进半球形空间时,林墨的鼻腔里灌满了陈年防腐液的刺鼻气味。穹顶垂下的三十七根输液管像钟乳石般微微晃动,末端连接的透明容器里,暗红色物质随着某种诡异的心跳频率收缩膨胀。纸人掌柜的纸衣被液体浸透,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那些纹路正随着容器里物质的脉动忽明忽暗。
林墨右臂的羽毛纹路突然剧烈抽搐,青光顺着最近的输液管逆流而上。容器里的物质立刻沸腾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传出微弱的惨叫声。赵上校的军靴踩在积水里发出黏腻声响,他弯腰捞起一片漂浮的档案纸,上面\"37号实验体\"的字迹正在渗出血珠。
\"这是痛苦萃取器。\"纸人掌柜用指甲划开自己的纸手臂,扯出几缕纤维沾着防腐液在墙面画符。通冥符最后一笔落下时,三十七个容器同时\"咔\"地裂开细缝,暗红物质像活物般爬出,在地面组成歪斜的血字:\"痛苦即燃料\"。那些字迹边缘还残留着指甲抓挠的痕迹,仿佛写字的人正承受着极大痛苦。
赵上校的军刀突然变得滚烫,刀背浮现出炼金密文。林墨认出这是祖父日记里提过的《痛苦转化守则》,但此刻浮现的段落比日记记载的更完整——每行文字下面都标注着三十七个时间点,最早的是1945年4月5日,最晚的停在1982年冬至夜。
输液管开始剧烈抖动,管壁上渗出粘稠的黑色油状物。林墨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感。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1945年驼峰航线某次坠机时的完整记忆——冰雪灌入肺部的窒息感、仪表盘碎片扎进肋骨的锐痛、燃油灼烧皮肤的焦臭,所有感知都精确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这些痛觉顺着神经爬进右臂纹路,羽毛状的青光逐渐染上暗红色。最近的容器突然\"砰\"地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短暂停滞,每片上都显示着不同的玩家Id和痛觉数值。但关键数据全被蠕动的加密符号覆盖,那些符号时而变成锁链形状,时而扭曲成航空代码。
\"系统锁死了。\"纸人掌柜撕下整条右臂的纸片,露出底下精密如血管的电路。他将纸片拍在输液管上,加密符号开始剧烈闪烁,却始终无法突破某种无形屏障。赵上校突然用军刀划开自己左臂的旧伤,血滴在容器残骸上时,立刻浮现出三十七个灰色问号——正是玩家痛觉数据被屏蔽的标记。
穹顶降下的环形投影照亮了整个空间,位面稳定度的曲线图在众人头顶缓缓旋转。每当曲线跌入红色区域,就有输液管自动爆裂,飞溅的黑色油状物在半空组成短暂的警告文字。林墨发现右臂吸收的痛苦能量开始反流,暗红色青光像触手般爬向其他容器,那些容器里的物质立刻结晶化,表面凸起祖父坠机前刻在仪表盘上的\"37\"。
纸人掌柜突然扑向中央控制台,从纸躯夹层抽出张泛黄的符纸。这是老周用尸油画的破界符,符纸边缘还粘着半片指甲。贴在控制面板上的瞬间,整个投影系统剧烈闪烁,三十七道加密锁的虚影在空中旋转排列,每道锁芯都精确对应着驼峰航线上的坠机坐标。
林墨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高举,羽毛纹路渗出三十七颗血珠,精准射向空中的锁眼。血珠接触锁芯的刹那,加密符号扭曲成1945年的航空代码,赵上校的军刀自动飞向最高处的输液管,刀刃刺入时管壁渗出粘稠液体,那些液体落地后竟组成不同语言的求救信号。
\"德语...英语...还有缅甸土语。\"赵上校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拂过那些文字。纸人掌柜趁机将电路纹路的纸片塞进控制台缝隙,整个系统顿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位面稳定曲线突然垂直下跌,所有输液管像垂死的蛇般剧烈痉挛,最终集体爆裂。
飞溅的容器碎片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重组拼合。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众人面前出现了个巨大的痛苦计量表。指针卡在37%的位置疯狂颤动,表盘玻璃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林墨祖父与战友们的合影——照片里每个人都穿着飞行服,胸口用红线绣着编号,从1到37依次排列。
控制台的主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红光,\"能量输入不足\"的警告字样不断闪烁。林墨感觉右臂的羽毛纹路正在褪色,先前吸收的痛苦能量被某种力量强制抽离。纸人掌柜的纸躯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火苗中浮现出老周生前的最后记忆片段:老人跪在禁闭室墙前,用折断的指甲刻写着《痛苦转化守则》第37条,身后站着三十七个模糊人影。
赵上校突然将军刀插入地面积水,刀刃吸收的血迹在金属表面蚀刻出复杂的炼金矩阵。矩阵中央渐渐浮现出钥匙孔的轮廓,其形状与林墨右臂的羽毛纹路完全吻合。当林墨将手臂按上去时,整个空间瞬间陷入死寂,连输液管残骸的滴水声都消失了。
地底传来三十七声间隔均匀的心跳,每声都伴随着老式电台的静电噪音。控制台的屏幕闪烁两下,突然切换成1945年昆明机场的监控画面:三十七名飞行员正列队走向停机坪,每个人都在登机前将照片塞入仪表盘。林墨祖父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他塞照片时特意将边角露出,上面清晰可见\"37\"这组数字。
纸人掌柜的灰烬突然悬浮聚拢,在空中组成张临时符咒。符纸上的火苗舔舐着控制台边缘,烧出个隐藏的方形接口。赵上校从战术腰带抽出青铜签子——这是玄甲营情报科特制的解码器,末端刻着三十七道螺旋纹。插入接口的瞬间,整个控制台迸出串蓝紫色火花。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开始扭曲,逐渐变成实时传输的数据洪流。无数玩家的痛觉数值在其中翻滚,但都被加密符号牢牢封锁。林墨右臂的纹路突然暴起,羽毛状青光如利剑刺入数据流,被锁住的痛觉数值开始明灭闪烁,就像风中残烛。
控制台主机发出过载的嗡鸣,三十七个输液管接头迸射出的电火花在空中组成短暂的通路。位面稳定曲线猛地飙升,但随即被无形力量压制回警戒线以下。纸人掌柜的声音从灰烬中幽幽传来:\"还差最后一把钥匙...\"
赵上校突然暴喝一声,将解码器狠狠捅到底部。主机外壳\"咔嚓\"崩裂,露出里面转动的老式磁带机。林墨扑过去扯住磁带,胶片上全是祖父坠机时的连续画面,每一帧都记录着不同的痛苦表情。当他将胶片缠在右臂上时,所有羽毛纹路同时迸发强光,三十七道加密锁在光芒中接连粉碎。
位面稳定曲线终于突破限制,整个空间开始崩塌。但那些飞溅的容器碎片不再伤人,而是轻柔地飘落,像一场黑色的雪。控制台屏幕定格在最后的画面:三十七名飞行员站在燃烧的飞机残骸旁,尽管制服焦黑、面容模糊,却集体对镜头竖起大拇指。他们身后的天空上,用烟尘写着\"to my brothers\",最后一个字母\"S\"正在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