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扶着石柱缓缓起身时,指尖还残留着青石板沁人的寒意。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痕,那是方才被知画刻意踩住衣角时,他为挣脱而擦伤的。记忆如锋利的刀片划过脑海——前世此刻,他正忙着安抚哭泣的知画,全然没注意到小燕子被容嬷嬷扯住衣袖时眼底的慌乱。
“王爷,您当真要为了这个野丫头...”容嬷嬷尖酸的嗓音刺入耳膜,永琪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惊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知画抬起泪湿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王爷为何发笑?是觉得臣妾的委屈...当不得真吗?”
“本王笑自己从前瞎了眼。”永琪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目光扫过知画发间那支点翠步摇,“你总说自己是江南才女,熟读《女诫》,可方才摔倒时,为何不像寻常闺秀般以袖掩面,反而直直伸出双手?”
知画脸色微变,下意识摸向自己发红的掌心。永琪却已经踱步到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弯腰捡起半片碎瓷:“这瓷片边缘锋利,若是被人推搡,你伸手阻挡时必然会被割伤。可你的手掌只有红痕,分明是故意按压造成的。”
小燕子“啊”地轻呼一声,盯着知画的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永琪转身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当着众人的面展开——里面赫然是半块未吃完的胭脂膏:“方才你跌倒时,本王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这是太后赏给你的贡品胭脂,与你今日妆容的香气分毫不差。”
容嬷嬷突然扑上来要抢,被永琪反手擒住手腕:“嬷嬷如此紧张,莫不是怕别人发现,你袖口藏着与这胭脂配套的粉盒?”话音未落,他已扯开容嬷嬷的袖口,鎏金粉盒“啪嗒”坠地,盒盖打开,里面的胭脂果然缺了一角。
知画踉跄后退半步,撞到廊柱发出闷响。这声响反而激起了永琪更冷的笑意:“你故意撞柱时,发间步摇勾住了垂落的流苏。”他抬手扯下缠在流苏上的几缕青丝,“若真是被人推搡,怎会如此精准?”
庭院里寂静得能听见树叶飘落的声音。永琪突然提高声调:“来人!把知画身边的丫鬟全都带来!”片刻后,四个面无血色的丫鬟被押到跟前。他径直走向最瘦弱的那个:“翠儿,你每日负责收拾主子妆奁,可知她近日为何总在卯时就起身?”
翠儿“扑通”跪地,浑身发抖:“奴...奴婢不敢说...”
“说!”永琪猛地踹翻身旁的绣墩,惊得众人纷纷后退,“你们主子昨夜子时去了如意馆,与崔画师密会,可是带着你同去?”这话一出,知画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原来永琪重生后,早已暗中派人监视知画的一举一动。他命人仿造知画笔迹,给崔画师送去邀约密信,又在如意馆设下暗哨。昨夜知画以为是旧情人相邀,精心打扮赴约,却不知踏入的是永琪设下的圈套。
“王爷饶命!”翠儿哭喊着磕头,“小姐让我把崔画师的画藏在妆匣夹层,还说等生下小阿哥,就...”话未说完,知画突然尖叫着扑过去:“住口!你这个贱婢!”
永琪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知画的手腕。他扯开她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有枚朱砂痣——这与崔画师近日所作《美人图》中女子的特征分毫不差。“崔画师画中女子,为何会有你的印记?”永琪的声音冷得像冰,“是你自荐枕席,还是他色胆包天?”
知画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发髻散落,妆容花残:“爱新觉罗·永琪,你以为你赢了?太后早说了,只要我生下皇子,这嫡福晋的位子迟早是我的!”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惊得众人连连后退,唯有永琪神色未变。
“太后?”永琪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信甩在地上,“这是你兄长写给令妃娘娘的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们陈家给太后送去的安神香里掺了朱砂!”他一脚踢开试图去抢信的容嬷嬷,“还有你,在永璂的香囊里放能引发哮喘的药粉,当真是好手段!”
真相如汹涌的潮水彻底撕开伪装。知画瘫倒在地,容嬷嬷被侍卫拖走时还在破口大骂,而小燕子早已泪流满面。永琪走向她,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我来迟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雕花窗棂,将知画狼狈的身影拖得很长。这一刻,永琪终于明白,所谓的柔弱温婉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而他要用余生,将所有亏欠都还给眼前这个眼里含泪却依旧倔强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