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冠冕成员们的属地并非完全由他们自己决定——在“冠冕”创立之初,雷伯特利和他的“智囊”亚蒙便考虑到了这一点:被列为无上冠冕的成员们所分布的地方并不能随意置之,因为他们所代表的自身和背后人类的势力都将对未来某些局势的走向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从雷伯特利的本意出发,他当然不愿意有“无上冠冕”这个组织的存在——若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彻底掌控罪恶之都,自己又何必找寻这几个也许会“添乱”的干扰项呢?但可惜的是,在人类世界中,拥有和他同样地位乃至更高的“宠物”依然存在,并且他们背后的人类势力大小也不会完全固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他们社会的进程,说不定某天某一家人类势力便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从而导致地位的一落千丈……
雷伯特利深知这一点,因此他需要尽可能少地让“无上冠冕”干扰到他自己的“世界”,这样他才能确实地实现对“冠冕”的掌控。也正因为如此,他将自己在浴火城中的位置摆在了离八座卫城最近的地方,其余所有无上冠冕成员的势力范围都要更远离它们。
不过,属于雷伯特利的荆棘花园此时已然不复存在——在那个无人所知的神秘夜晚过后,雷伯特利背后的人类竟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搬离了此处,甚至也无人知晓其背后真正的原因。
如今的荆棘花园不过是一片无人打理的废墟,相较于曾经那片繁荣的样貌,此时花园内的环境却更能引起曾经来者心中物是人非的感触。
“没想到人类竟然舍弃了这个地方,是在害怕什么吗?”银牙站在曾经属于雷伯特利专属的立点,面露着鄙夷之色打量着曾经的一切。
而在他身后的灯影之中,也缓缓走出来一头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和银牙的眼神不同,他绿油油的双目中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隐隐的恐惧和尽力压在心底中的颤栗。
“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庞然大物的声音放得很低,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会注意到他一般,“当初我们被囚禁在此,心中已经接受了永远逃不出去的现实,可没想到……”
“没想到还会遇到小白和我们,替你们打开了希望之门。”银牙接话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上位者竟然还会这么容易丧失斗志,我们这些在罪恶之都里的家伙可从未放弃过抵抗,也从没接受过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才能成为我们的狼王……”庞然大物冲着银牙的方向微微低了低头。他明白眼前这个比他矮小不少,长得也与白狼有些相似的嗜血队领队在狼王的心中恐怕比他的地位还要高,故而对他也同样表示出了足够的尊敬。
“你应该清楚小白这次行动的目的吧?”银牙看向这头由白狼安排给他用以辅助的狼队首领说道,“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作为他的手下,我们必须要知晓自己的首领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那个叫哈里的同伴吧……”狼队首领试探着答道。
银牙好似被踩到了尾巴般地迅速转过头来,两眼之中甚至透露出了一丝凶狠:“太肤浅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小白。他当然会因为哈里的死而感到生气和悲伤,但仅仅因为这个就让整支嗜血队和你们来到这危机四伏的浴火城中也未免太任性了一点!”
银牙挪动步子,走到雷伯特利曾经乐在其中,而此时却早已干涸了的水池旁,两眼看着池底的砖石,仿佛仍有一汪清澈的池水能反映出他瞳孔中的身影:“他只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的敌人们已经将他逼到了悬崖的边上,由不得他再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狼队首领点了点头,随即十分诚恳地回应道:“他已经是我们的狼王了,无论他选择做什么,我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向前。既然我们选择了来到这曾经被囚禁的浴火城,就足以说明我们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你们真的相信他吗?”银牙回过头去严肃地问道,“还是说,只是妥协于他狼王的身份。”
感到自己似乎是被怀疑的狼队首领感到有些不快,他向前走到银牙的跟前,用一种斩钉截铁、无法反驳的语气道:“若是我们不信任他,那他根本就成为不了狼王!”
说罢,二者锐利的目光对峙了好一会儿,仿佛都在试探对方心里的底线。最后,还是银牙的一抹笑容打破了这种僵局:“呵呵,那我就放心了。此番前来浴火城已然是风险十足,我也不希望有危险会出现在我们各自的背后。”
庞然大物也收回了他的目光,和银牙一同看向了远处的人类灯火。他扯着一副浑厚的嗓音,仿佛宣誓般地说道:“有我们的帮助,想必正面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敌人了。”
“哈哈哈哈!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听到如此可靠的回答,银牙便朗声大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不会因为我的某些举动而说我行事疯狂的吧?”
“只要你是按照狼王的意思行事的,我们狼群无事不遵。”
“当然,我肯定不会做出违背小白意愿的事情,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这条命也不过是他的延伸,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他的意志使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带路吧,银牙领队,此处应该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吧?”
“当然,漫青之园离我们还有不到一小时的路程。”银牙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勉强判断了一下此刻的时间,“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我们最好在那之前将所有事情给办妥。在浴火城里,我们做的事一旦见了光就会变得麻烦起来,虽然我们这次的行动规模庞大,但也没必要搞出一些不必要的问题来,不是么?”
银牙扭头走出了荆棘花园,而作为辅助他的狼队首领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荒芜、败落的荆棘花园,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些五味杂陈之色。不过他很快就从那些过去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并及时地跟上了前方的银牙……
借着凌晨的夜色,银牙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附近。由于路途中没有人类和其他的干扰出现,他们到达的时间甚至比预估时更早。
“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了,乍一感觉还有些怀念呢。”银牙舔舐着口鼻,语气中虽有些亲近,但贪婪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盯着那前方五十米处的一片漆黑树林。
“你们竟然到浴火城里来了这么多次?”狼队首领惊讶地问道,“和‘雷伯特利’那回是同一次吗?”
“不……到这儿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次了。”银牙回答道,“按理说在我们做下了那些事后应该对浴火城和无上冠冕避之不及,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主动邀请了我们。似乎是打算让我们作为被击败的深渊队的替代品,他们也想把我们嗜血队变成他们的力量附庸……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愿望应该是落空了。”
“无上冠冕竟然会主动邀请嗜血队的人前去?”狼队首领听完银牙的解释后便感到更加惊讶,“他们难道不知道是你们杀死了雷伯特利么?他们赖以生存的‘冠冕’制度在雷伯特利死后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竟然还敢让你们到浴火城里来?难道是有什么陷阱?”
“无上冠冕内部的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他们看似是‘冠冕’制度下最大的获利者,但私下里却仍在互相争抢着各自的利益和地盘,甚至还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组建和我们‘禁卫军’一样的武装势力。”
“竟然能做到这一步……难道人类就不会限制他们吗?”
“只要给这个组织穿上一层伪装就好了。”银牙的语气有些得意,仿佛这一切反而是他的骄傲之作般,“其中一个无上冠冕组建了一支名为‘碧水队’的力量,这也让他在整个无上冠冕之中立于超然的地位,即使是公认的‘首席’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他在哪儿聚集的这么一支队伍?”狼队首领不解地问道,“浴火城中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流浪族群个体能让他给聚集到一堆吧?”
“流浪族群?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可看不起他们!人家的队伍可是人类手底下实打实的猎犬!”
“猎犬?”狼队首领的脸色从听到这两个字时就变得尤为难看,在浓郁的惊疑之色下甚至还透着隐隐浮现的杀意。
“怎么?你听说过他们?”
狼队首领眉头紧皱,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沉声说道:“当初我们被人类抓进浴火城,就有一批猎犬的参与……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人类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发现我们的藏身之所……那群该死的家伙!”
“哦?这么说,你还和他们交过手?”银牙饶有兴趣地看着狼队首领,等待着他的回应。
“那些人类饲养的杂碎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还未待我们的交战开始,人类就已经插手进来……”狼队首领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连站在他身旁的银牙似乎都感到了一股逐渐升温的怒气,“他们并非是来和我们战斗的,不过是充当了人类的清道夫,只要我们的踪迹被他们所发现,人类就会迅速跟上来……”
“从当时你们在荆棘花园里的数量来看,你们被抓的人还不在少数啊……”银牙颇为感叹地应道。
“若是自顾自地逃走,他们很难抓住我们……主要是一开始根本不清楚对方的来头,也不知有多少人类的参与。当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兄弟被他们抓住了,而我们又不会这样轻易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抓走,所以……”
“这一点倒是跟我们嗜血队很像……”银牙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评价道,“不过或许当初去搜捕你们的那些猎犬和那个无上冠冕手底下的家伙不是同一批呢?”
“人类这种生物死性不改,既然已经表现出了使用猎犬来捕猎的这种行为,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将这种行为坚持到底。更何况,对他们来说,能够成为猎犬的犬类数量稀少,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走。当初带着猎犬来搜捕我们的人类团体背后,恐怕就是你说的无上冠冕背后的那个人类!”
“啊?”银牙有些难以置信地惊了一声,“可……可你们最终是被抓到荆棘花园中去的啊,难道不是雷伯特利背后的那个人类主导了一切吗?”
“荆棘花园的荒废应该就是从当初雷伯特利的死亡开始……我推测人类世界中并不允许囚禁我们的这种行为存在,所以在发现了雷伯特利死亡和我们的出逃后,那个人类才没有选择动用他的力量来寻找我们,反而是丢弃了住所,搬离到了其他的什么地方……”
“因为害怕事情的败露么……”银牙似乎有些恍然,“这么说,你们是被当做礼物送给了雷伯特利的主人,而主导抓捕你们的人类,实则是文森背后的集团?”
“文森?这就是那个无上冠冕的名字?”狼队首领一挑眉头。
“嗯,‘腥红’文森,手底下的‘碧水队’就是无上冠冕中唯一的武装队伍。在当初他们的联盟联合起来埋伏我们嗜血队的力量之中,他就起了最主要的作用。”
“碧水队?难道是碧水三尖那几个家伙?”
“不错!你还真知道?”银牙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他们!”狼队首领咬着牙怒喝一声,“当初我们都已经逃出了人类的包围范围,可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其中那个叫做‘利箭’的家伙咬住了我们一匹怀孕的母狼,为了援救她我们才不得不掉头回来,谁知道一头栽进了人类的陷阱里!”
“竟然是利箭……”
银牙正准备接着他的话说什么,可立马又被他打断了……
“那些该死的家伙在哪里?我们这次的行动不就是要清除所有的无上冠冕么?文森和他手下的碧水队一定要交给我来办!为了族群的尊严,我一定要把这群该死的家伙全都给抹杀干净!”
“冷静点……”银牙连声安慰道,“小白安排给我们的任务里可不包括文森和他的碧水队,那些家伙应该是由小白和你们狼群的其他兄弟去处理了。”
“落到地龙他们手里了么……真是可惜!明明这事儿应该由我们主派的人来处理的……”狼队首领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脸上也都是懊悔的神色。
“主派和旁派,在你们族群中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白狼就是从主派首领晋升成的狼王,而当初那些被人类抓走的族群成员也都是主派,其中就包括我……所以这件事的后续当然要交给我们来处理才最为恰当。”
“看来这事倒是小白没考虑好了,不过他当时也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东西……”
“算了,主派的天火也在那边的队伍里,我们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参与。”
“你口中的这个天火和你相比,在狼群中的地位谁更高?”银牙突发奇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倒是让狼队的首领听得愣了一愣。
“现在我们都是狼王的部下,没有谁高谁低的这种说法。”
“那之前呢?在小白还没有成为狼王之前,你们狼群之中怎么应该都会有这种高低的排名吧?”
狼队首领不解地看着银牙,脑子里却在思考对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如此敏感的问题。他本不想回答的,但无奈于银牙和狼王之间的特殊关系,便也只好开了口:“在白狼成为狼王之前,我勉强算是行的代理首领之务。”
“喔,这么说你在狼群之中的地位还是数一数二的啊!”银牙调侃地笑了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想为狼王尽心尽力,对身份和地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不在意。”
“那我们就迅速解决掉眼前的这些麻烦事吧……”银牙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再次移向那片黑色的树林,“在那以前,我们还是尽可能地从目标嘴里撬出一些当下尚不知晓的情报,这对小白的下一步行动非常关键。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也是当初联合文森他们一起埋伏我们嗜血队的主导……所以必须除掉!”
“明白!”合王面无表情,但两只深邃的漆黑之眼里却开始渗透出点点的精光。